有一種想法認為,人類的直立站立,賦予了人類兩種強大的能力:一個是因為只用雙足行走,所以空出雙手,以便更精細地使用工具;另一個則是視野,因為從趴姿變為站姿,我們能看得更遠,更早做好迎擊遠方敵人的準備。
這種想法並不只將這個關聯停留在生理構造與生物行為的層面,更進一步去宣稱,這種「看得更遠」的知覺特質,使得人類更有可能發展出抽象意義上的「遠見」;使用工具的能力,也隨著史前文明的發展,溢出到手持工具之外,乃至於「概念工具」。
雖然這似乎不像是一種可以被科學驗證的說法,因為我們無法以某種「不是直立站立的類人生物」做對照來做實驗。去說其他靈長類與人類發展文明的決定性差異是直立站立,大概只能是一種思辨性的宣稱。
它一定程度上仍是令人信服的,因為很好想像的是:一旦我們透過這兩種能力得到了「提前作準備」的特殊求生手段,就永遠可能會有某個更加未雨綢繆的人類,去把這一「準備」工作做得更完備,乃至於發展成一套可重複運作的體系。
而當這種體系被建立起來,人類就能進一步去把這項「準備能力」發揮到其他地方。譬如建立起避寒與防禦工事後,開始囤積糧食;囤積到一定的量之後,開始思考如何貯藏與防腐。
家族、部落、部落聯盟……,準備的愈充分就能形成愈大的群體、形成愈大的群體就能做更符合比較利益的分工,文明的雛型就此誕生,與其他物種的生活方式拉開了難以跨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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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代人的角度去觀看,這裡面的邏輯有如資本積累到一個程度後指數爆發的增長,一些原本需要被用來每天打獵採集的生產力,就像最初的雙手一樣被解放出來,成為讓人類得以運用更大且更抽象之工具的力量。
這揭示了人類的強大力量其實完全依賴於社會。否則我們最多只是有更好的狩獵與採集工具,而沒辦法擺脫每天為下一餐煩惱的困境。於是,當代人類的「生存」考量轉變了,那個問題變為:「我們要怎麼定義自己與社會的(交換)關係?」
對比於遠古時代,人類必須進入「大自然」,付出勞力換取生活所需;如今的人類透過給出「對社會而言有價值」的勞務,換取能在社會中使用的通貨。可能是貨幣、可能是信用、也可能是權利或權力。
這種生活不見得「更輕鬆」,但至少更可控。人類的平均壽命大幅增加,死亡率大幅降低。這樣的發展很漫長、很遙遠。第一個站起來的人類再怎麼有遠見,也不可能看見今天。作為一個又一個個別的人,我們能看見的最遠位置,終究是一段非常有限的距離。
如果是幾萬年前、幾千年前、幾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的人類有機會看到我們所處的時代,他會驚嘆科技與文明的驚天發展;也會感慨,為什麼我們已經擁有那麼多,卻為了那些枝微末節的事情彼此爭鬥。透過手中包含尖端科技技術的工具,人們做著最沒有遠見的事情。結束了一段「儲備糧食」的工作之後,餘裕過多。人類讓身體陷進沙發和床鋪之中,能不站立、就不站立。
文明發展停了下來。直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新的第一個人,重新地第一次站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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