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的我,是個對未來迷茫、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的全職主婦。
除了照顧孩子、上圖書館借書看書,我還有很多空閒時間。
被憂鬱纏身的我,什麼也不想做,卻又想去做點什麼。
偶然間,我看到附近的大型醫院在一年一度招募志工。
我抱著「認識朋友」的心情去填寫資料,卻選了一個志工人數極少的冷門科別——精神科日間病房,陪伴的對象是思覺失調症的病友。
我的任務,是每週固定一個時段(上午或下午),陪病友推著零食雜貨推車,在住院大樓一層層兜售,以協助病友復健,也能服務住院的病人。
那段日子,見過好多受困於疾病的人,穿著醫院統一洗滌的衣物,行走坐臥在病房大樓的各個場景中,有一次,一位陪病的小妹妹待在我們推車邊許久,我請她挑一個她想要的食物,她很開心的看看我,然後選了一塊麵包,這時候一位婦人從病房走出來,看著她手上的麵包,問她:「人乎李耶逆?每見笑!(人家給你的嗎?不要臉)」
病人並非都躺在床上,許多病從外觀上看不出來的。
能推販賣車的思覺失調病友,功能大多較好;過了急性期,重新學習。有時,遇到正好疾病發作的病友,會看到他們無法控制症狀,在病房區域不斷來回走動。
有人說「施比受更有福」,那段時間我並沒有這樣想。我經常必須花很大的力氣,才能把自己從椅子、床上拔起來,去病房服務。
去病房,跟去別處一樣,我只是在憂鬱的隧道中匍匐前行,不確定前方是否有光。
在日間精神科病房,我整整待了五年。
後來,因為我去學了紙黏土的捏塑,應精神科社工師的邀請,開設藝術治療團體。 課堂上,病友動手、動腦,捏出一個個立體的玩偶,擺在桌面上展示。社工師的回饋病友們都非常喜歡,每天都有人在問:「護理站展示的玩偶什麼時候可以帶回去?」他們有很多復健課程,但是捏塑課的作品,他們格外珍惜。
我記得,大多數的病友都很喜歡我。
他們說:「別人都會瞧不起我們,但老師不會。」
誰不想被喜歡呢?
我在這些個過程中慢慢相信,我是真的被喜歡的,是真的值得的被喜歡。
回想這段歷程,從憂鬱的隧道中爬出來真的很慢、很慢。
那是一個生命完全被壓垮的現場,沒有特效,一步一步都必須自己去經歷,一磚一瓦都必須自己去重建。
「生命有裂縫,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這句話提醒我們涵容傷痛,但我更常用另一句話來鼓勵自己—— 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受的苦,沒有白走的路。
如果不是那些年低落的日子,我怎麼會有機會接觸到多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病友?
又怎麼會在今天的專業道路上,因為這段經歷而更能與他們同行?
回望那段日子,我才明白,當時的自己,不是在浪費時間,而是在悄悄醞釀力量。
生命有時會讓我們走一條迂迴的路,看似遠了,卻帶我們抵達真正該去的地方。 而那些你以為不會再用到的經歷,終有一天,會成為你最獨特的資產。
💬 留給你:
你的人生裡,有沒有一段當時看不出意義的日子,如今回頭一看,才發現它是你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