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公ㄋㄨˊ』,還是 『公ㄊㄤˇ』,讓這個『帑』字火紅異常 。古時候,這個字確實是念ㄋㄨˊ的,為甚麼為變成ㄊㄤˇ呢?這有一段中國文字假借來假借去,語音流變的故事。
研究台語語音,除了韻書反切外,還有一個叫諧音法,尤其是台語白話音,是在反切法出現前就已經存在,因此反切求諸不得,只能另闢蹊徑。諧音是找相同部件的聲符,上面三個字,共同的部件是『奴』字,康熙字典:
【奴】, 〔古文〕㚢(人+女)《廣韻》乃都切《集韻》《韻會》《正韻》農long5都too1切,音孥loo5/noo5。《說文》:奴婢,古之罪人。《周禮·秋官·司厲》男子入于罪隸,女子入于舂藳。 从女从又,古文奴从人。乃都切〖注〗臣鉉等曰:又,手也。持事者也。 引伸之、凡水不流曰奴。木之類近根者奴。毛傳曰。帑、子也。左傳:鳥帑、鳥尾也。駑馬、下乘也。其字皆當作奴。皆引伸之義也。 故,奴,有「尾,末」的意思。 《疏》帑,細弱之名。於人則妻子爲帑,於鳥則鳥尾曰帑。
【帑】,說文: 金幣所藏也。此與府庫廥等一律 《玉篇》金布所藏之府。帑讀如奴。帑之言囊也。以幣帛所藏。故从巾。从巾。奴聲。乃都切。五部。小雅常棣傳曰。帑、子也。此叚帑爲奴。
所以後來有稱子為『奴』,再跟『帑』通假,之後,『妻奴』變『妻帑』,而『帑』字本不是奴意,故再造『孥』字,這個字說文裡面沒有,為孳乳衍生字,因為『帑』『孥』互為通假之故,為了區隔,後來帑的音就從農long5都too切loo5,變成 他thoo朗long2切thong2。 國語的切音他ㄊㄚ 朗ㄌㄤˇ,就變成現在的ㄊㄤˇ。為什麼這樣變音,也說不出甚麼道理,不過語音乃約定成俗,語音在歷史長河中流遷演變,儘管已經改頭換面,但此字音義皆不同,兩者是不能混用的。教育部字典內『帑』有收兩個音,ㄋㄨˊ,跟ㄊㄤˇ,念ㄋㄨˊ時通『孥』,念ㄊㄤˇ時指錢幣或錢庫。所以同一個字,可以說『妻ㄋㄨˊ』,不能說『妻ㄊㄤˇ』,反之,說『公ㄊㄤˇ』不能說『公ㄋㄨˊ』。
再說一個題外話,不過還是跟奴有關 。另一個諧音字,駑。
【 駑】nú ㄋㄨˊ
- 劣馬,走不快的馬:~駘(“駘”也是劣馬,喻庸才)。~馬十駕(喻愚鈍的人只要不斷努力,也能有成就)。
- 喻愚鈍無能:~鈍。~弱。~散(愚鈍懶散)。~蹇(喻才能平庸低下)。
這個形聲字,也是簡單易懂,奴為微末之意,兼聲符,馬形。指下乘之馬,弱馬也。第二個延伸意,指人的弱,或軟弱,或無能的意思。在普通語中等同於『懦』,另外有一個口語化的字叫『孬ㄋㄠ』,《正字通》呼怪切,歪去聲。不好也。范成大《桂海雜誌》,土俗字。范所謂俗字,皆六書所不收。
【懦】:《說文》從心需聲。駑弱者也。在這裡『駑弱』跟現在人常用的『懦弱』,連上了。駑=懦。意思是一樣,那音呢?
- 《唐韻》人(jin5)朱(tsu1)切《集韻》《韻會》汝(ju6)朱(tsu1)切,𠀤音儒(ju5)。
- 又《集韻》乳(ju6)兗(uan6)切,音耎(juan6)。義𠀤同。
- 又《集韻》《正韻》𠀤奴(loo5)亂(luan7)切。同愞(luan7)。義𠀤同(ju5)。又《集韻》奴(loo5)臥(go7)切,音稬(lo7)。《孟子》懦(lo7)夫有立志。
最後一個反切,正是『懦』國語注音的來源,奴ㄋㄨˊ臥ㄨㄛˋ切,=ㄋㄨㄛˋ。所以他的中古音應該是奴noo5臥go7切,= no7, 臥的白音為goo7故也可以發白音的=noo7。甘字典收錄『懦』三個音,兩個文音,Ju5, Lo7,一個白讀音noonn7,白讀音收兩個詞彙,noo7-jiok8(懦弱), noo7-noo7(懦懦)。線頂字典收一個詞彙,noo7-sing3(懦性)。到這裡,音也對上了,駑noo5, 懦noo7,兩者只是音調的差異,不過閩南語本身就有本調跟變調,兩個字的詞,前一個字通常要變調,如駑弱,本調是noo5-jiok8,但是變調要念noo7#-jiok8,這樣「駑」就變成「懦」音了!神奇吧!在這裡也反證,要保留中文文字的文化底蘊,閩南音是不是強過華語音(Mandarin language)啊!
其次,這個「懦」為什麼發juan62或 luan7,因為它是「愞」的後代字,也就是說,愞是本字,而不知為何後來被懦取代了!『愞』,『耎』兩個共同的部件(聲符)是『而』。耎,《說文》稍前大也。物體前較大於後叫『耎』,有點,虎頭蛇尾,色厲內荏的味道,故後來的經典解釋如《玉篇》柔也。《類篇》弱也。以此孳乳衍生的字是『輭』。《廣韻》而兗切《集韻》《韻會》《正韻》乳兗切,音軟。《玉篇》柔也。《後漢·明帝紀》安車輭輪。《註》以蒲裹輪,令柔輭也。又人柔弱亦謂之輭。《史記·貨殖傳》妻子輭弱。俗作軟。到這裡,總結歸納一下,懦juan6/luan7=愞=輭=軟。唉!七拐八繞之後,有沒有豁然開朗啊?
最後來說『孬ㄋㄠ』,其實用這個『孬』不恰當,『不好』兩字不能涵蓋『懦』這個字義,而俗字有時,是因為方音需要,所造的字,那這個ㄋㄠ音從哪一個方音來呢?今天看到有人連結到潮州發音字典網,意外發現,奴,孥(
http://m.czyzd.com/search?keyword=%E5%AD%A5) , 這兩個字都可以發ㄋㄠ,對照前面講的一大堆資料,我們可以合理的懷疑這個ㄋㄠ的本字應該是奴。要是要我選,我覺得『孥』字更恰當,奴才的兒子那就更奴才了,普通話說,『你這個孫子!』也是說『你這個孬種!』的意思! 哈!
以上拉哩拉雜說一堆,乃一家之言,上不了檯面,還請方家指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