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一年結束後,我跑去德國找正在念研究所的好友,高中時我們無話不談,後來在當地待了快兩星期的我,其實並沒有太開心,冰天雪地的環境,沒有讓我細心察覺到自己的憂鬱。常在我們自助旅行的過程看著皚皚白雪,坐在火車上的我不發一語,眼淚也不自覺一直往下掉。
當初我會千里迢迢過去,其實是想陪伴她,一個人孤伶伶在國外,顯得特別寂寞。但她認為我難得去一趟,所以安排了十分緊湊的行程,真的讓我的心力、體力都很疲憊。
不久後,我們一起拜訪了一位她在那裡認識的大陸朋友,他為我們煮了熱騰騰的義大利肉醬麵。那是吃了好多天生冷食物的我,記憶最深刻的一餐,因為很香、很溫暖。
返台後,閨蜜傳訊息告訴我後來他們戀愛了,真的很替她開心。當時的喜悅是那麼真實,以致於後來她返台,我們再碰面時,她跟我分享的一切都讓我感到崩潰。
她回台灣後發現自己懷孕了,對方希望她拿掉小孩。於是,她一個人到診所經歷了吃藥、等待、人工流產的一切折磨。當我在星巴克聽她說著彷彿是另一個人的事時,我忍不住放聲大哭,我很大聲斥責她:「為什麼不找我一起」、「為什麼要一個人去面對這些」。我心碎了。我知道我在那一刻長大了,不知不覺,我來到了成人的世界。
過去,我們還是天真懵懂的少女,可是在那間咖啡店,我竟沒辦法接受這件事,只要回想起那間店、那個位置,我全身都會發抖。沒有想過,成年人要付出的代價竟是如此慘痛。我不是當事人,但我有一樣的創傷。在她選擇一個人墮胎時,我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主動連繫,怎麼能讓她獨自在那冰冷的手術室面對這麼殘忍的過程。
後來的她,很好;後來的我,不太好。我一直沒能從二十三歲那年走出來,那一年我終於長成大人,經濟獨立了,但也同步聽到讓我世界分崩離析的消息。
原來長大成人,是要用一種傷痛作為分水嶺,那種痛,讓你忘不了也無法忘。以此為序幕,拉開後面一長串的痛苦掙扎,宣告著,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你要為自己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