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薩的尼古拉：被遺忘的德意志哲學先驅

〈庫薩的尼古拉：被遺忘的德意志哲學先驅〉2023-08-05

　　庫薩的尼古拉(Nicholaus von Kues)是中世紀時期神聖羅馬帝國重要的神學家與哲學家，在那個思想主要由古希臘哲學、基督教神學與神祕主義交融的時代裡面，他給出了許多後續被康德、黑格爾等學者發揚的思想。雖然沒有尼古拉直接影響了後續重要思想家的直接證據，但對許多現代哲學家都起到重要啟發作用的、被視為異端燒死的布魯諾(Giordano Bruno)被認為承接了尼古拉的諸多思想。隨著更多關於尼古拉的研究，許多哲學史家開始將尼古拉稱為「德國哲學的真正創始人」，甚至已經有部分學者將其視為早於笛卡兒的、近代哲學的真正開啟者。

　　當我們提到黑格爾，人們最容易想起的是他在幾部重要著作中都使用到的辯證方法。以一種相對簡化的方式來說，大略可以理解為：正題、反題以某種上升的方式在更高處達到統一。這一點，在庫薩的尼古拉的論述之中我們已經看到不少端倪，同樣的，雖然我們沒有直接證據說是尼古拉影響了黑格爾（以及謝林、費希特等人），但至少可以說的是，他在更早的時代裡面，承先啟後地在德意志地區用不少的篇幅討論了關於「矛盾與統一」的論述。

　　尼古拉認為，在上帝那裡，並無所謂「矛盾」，上帝並不與「非存在」相對立，而是既存在、又不存在。上帝是一切事物中最大者，因為祂包容一切；但祂同時又是一切事物中最小者，因為祂在一切事物之中。尼古拉也指出，在上帝那裡「可以存在」(koennen)與「存在」(sein)之間沒有區分，對立面同時存在，亦能相互調和。

　　而黑格爾對無限的區分與探討似乎也一定程度能追溯到尼古拉對上帝的討論（雖然黑格爾的討論將分支處理得更為複雜）。尼古拉認為世界的無限性並不是真正的無限性，而只是一種「無止境」(endlos)，能創造出這樣具無止境性的世界的那一源頭，才是真正的、絕對的無限性。

　　從無限這一想法上，尼古拉指出，雖然人類無法直接認識上帝，但卻可以如同我們在數學上從有限事物過渡到無限事物那樣，人類的認識可以盡可能地趨近到上帝。因此，做為知識最高目標的，是一種否定的神學、一種「習得的無知」。這種揚棄的想法一方面被黑格爾繼承下來，一方面，也與佛法學習者最終要抵達的「空」遙相呼應。

　　庫薩的尼古拉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事物能如此地筆直，以致於比它自己更直；也沒有一個事物能如此真實，以致於比它自己更加真實。」人的精神始終有著向無限性追求的傾向，但那樣的無限性卻又永遠不可能透過理性真正達致。於是人的最積極的「有知」便是「無知」，是自身有限性與可完善性的表達，而這才帶我們趨近無限。

　　在這些思想裡面，他透過對「數學性」與「無限性」的關心，展示了其對畢達哥拉斯學派與新柏拉圖主義的繼承。而那種無法透過理性達致，需要在理性的逼近後以無知去認識上帝的想法，也與一直在德意志地區暗流湧動的神祕主義息息相關。這種影響了尼古拉的神祕主義思想，也在後續讓路德有機會突破教會神學，重新定位個人與信仰之間的關係。

　　在時代的限制之下，雖然我們可以看到尼古拉一些對經院哲學的批評，但他談論的主題、主要的哲學養分來源，仍與同時期其他經院哲學家有相當高的重疊性。但同時，他卻也在這樣的限制之下，給出了許多超越時代的洞見，為後續的德意志哲學家提前劈開了一條關於人類如何認識真理之可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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