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新時代」（一）：語言、人際與責任

〈致「新時代」（一）：語言、人際與責任〉2023-08-27

　　親愛的孩子，你可能不久前才出生、或者不久後將出世。沒有人在成為父母之前就知道如何成為父母，你的父母也是。他們肯定是在沒有完全想清楚的狀態下就決定讓你來到這個世界，沒有人有辦法想清楚的，誰都不會是拉普拉斯的惡魔。

　　其中一個他們沒想清楚的事情是，他們將在比我們每個人能想像得還要長的一段時間裡面愛你、關心你與陪伴你，他們會給你他們自己沒想過自己能給出的對另一個人的支持，即便你將會和所有的人類一樣是個大麻煩，也會是他們最放不下的那一個。

　　從你開始爬行到你能說話的時間太快了，但在那真的發生之前，卻又像是你永遠學不會一樣。我們的一生裡面會有很多事情要花好久好久才能學會，在那段過程中，每個人都可能失去信心與耐心。不過時間是很不可思議的，很快周遭的人會開始希望你不要一直奔跑和大聲說話，並忘記在一段不算太久之前的時間裡面，這正是他們生活裡最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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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但你真的把握了「說話」這一回事，一些我們不太希望聽到的話會開始出現。表達憤怒與悲傷的詞彙倒還好，誰都會在生命中不停地出現這些情緒。但你會開始用語言逃遁一些問題，這不是你的錯，每個擁有語言這種工具的人都會這麼做，但還是令人有些哀傷。

　　在你還沒學過「責任」這一詞彙之前，你就已經會因為害怕被罵而避重就輕、甚至說些小謊。但一個你與身邊的人都有一天要理解的事實是，你不會是完美的、也不必是完美的。人子必須降臨於世，因為人的意識必須在世界裡面互相碰撞。在你還是孩子的時候，大部分可能使你被責備的行為都不是因為你犯錯。往往是大人們不知道那些情況該怎麼辦，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一個和他的期望不完全重合的孩童行為。

　　雖然你沒有犯錯，但你的確已經逐漸有能力去避免做出那些你知道其他人會不喜歡的事情。你開始想避免、你也不是故意的，但那些事情或多或少會發生，接受它們對你是有幫助的，接受的事情越多，你的經驗與你的世界會越豐富。這裡有很大一部分會是你身邊的人的責任，但你也有比過去多得多你可以做的事了。

　　這時候你可能慢慢接觸過了一些與你年齡相仿的人，甚至有比你更小的孩子持續在你的世界裡降生。那是一件美好的事，也會讓你有些不安。你還沒準備好便被投入到社會裡面，你會感受那些原本只在你身上的愛與關注，開始有其他人和你瓜分。無論你想不想，一種競爭感將壟罩著你。

　　那還不是新自由主義世界的爭奪、但也不會是某種原始的生存鬥爭。只是我們開始有能力與機會領受一種獨處，那會是你生命中種種苦澀的樂趣裡面將反覆出現的一個。尤其，當外面的世界裡出現一個你特別在乎的人。

　　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和別人談情說愛，但你會像你的父母那樣，開始在乎另一個不見得那麼在乎你的人。也許不只有你在乎那個人，總有些人會顯得閃閃發光。你也會有你閃閃發光的一面，去看見別人的好，是你有機會培養自己的好的不錯的起點。

　　如果和誰走得特別近了，那會很棒，不用因為對方的性別或成績好壞而改變你對這個人的喜愛，他肯定有他美好的地方、你也肯定有你美好的地方，所以你們彼此靠近，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與同輩人的友誼是一種新的親密關係，那不是天生的，也很難一路帶到你的生命盡頭。但在那些地方，你開始有自己更多的選擇權、有更多和環境、和周遭世界相互協調的機會。無論如何你都會得到一大堆無可取代的回憶，就算誰誰誰後來搬家了、就算各自到了不同的學校、不同的縣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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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你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即便你還是個孩子。我想下一次再和你談談你被稱作一名青少年以後的事情，在那之前，我想向你稍稍分享一段漫畫故事。有一個或許會連載三十年的關於海盜的故事，或許在你的時代裡面它還沒完全過時。故事的主角和其他的英雄一樣到處打壞人、變強並拯救更多國家。但使他出色的並不是因為他很會打架，而是他對自由的態度以及他對每個人一視同仁的尊重。

　　在你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會有無數的人只把你當成一個孩子，會有無數的人把你的話當成是可愛的童言童語。他們會替你做各式各樣的決定，而不真正傾聽你的聲音。但你會遇到一個像魯夫一樣的人，他不會因為你（和桃之助一樣）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就讓身邊的大人幫你代言，而會告訴你：你要用你自己的嘴巴說出那些話、你為你自己做決定。

　　在這些時候，你立即會明白，你可以、也應該要像其他大人那樣被當成一個獨立自主的人對待。但與此同時，你也會開始要明白自由的重量，而這會是你作為一個真正活著的主體一輩子都需要面對的難題，會有人樂意陪伴著你，但一但你願意成為這樣一個人，你的人生便開始是你的責任。

　　這是你真正出航後贏得的第一個，專屬於你的珍貴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