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8日,亞洲極具規模的台灣同志大遊行在近18萬人的規模下熱鬧舉辦。一如既往地,在萬聖節前的周末,許多人不僅僅是上街為多元性別倡議,也將自己盛裝打扮了一番。
其中一些人Cos成自己喜歡的、或具象徵意義的影視動漫角色,另一些人也穿上我們日常較少看見的服裝,凸顯自己想要體現出的美麗。在表達意見的同時,也讓平常不容易被主流認同的真實自己,在這樣的嘉年華中展現出來。讓許多平時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不同性別光譜與非典型服裝的人,字面上地體驗到「與多元同行」。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在這之中感受到熱鬧、包容與歡愉。即便是「號稱」亞洲最性別友善的國家,每年同志遊行的前後,我們還是會在網路上看到各式各樣「我尊重同志,但是……」的「中立」質疑。問問題的人並不認為自己對多元性別群體有歧視,但是他們顯然不怎麼樂意看到他們以這樣的方式走在街頭。
這些自認中立理性的質疑呈現了一些有著些許不同的立場。有些人認為同志遊行根本就不需要(不應該)存在,尤其在《釋字第七四八號解釋施行法》生效之後,他們更會透露出「同性婚姻都已經合法了,你們還想要什麼?」的不悅,甚至反過來問「為什麼沒有異性戀遊行?」。另一些人則認為,遊行倡議或爭取權利沒什麼不好,但為什麼一定要奇裝異服、甚至裸露或喊一些令人害羞地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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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程度不一的質疑不禁令人想到美國哲學教授約翰.科爾維諾(John Corvino)那場有趣又具啟發性的演說《同性戀的道德錯誤是什麼?》。在那場演講中,他除了以哲學論證的方式分析了那些常見而似是而非的反同論述,指出它們的問題之外,也分享了很多他自己身為同性戀者,在社會中遭遇到的種種經歷。
在其中一個令人特別印象深刻的小故事裡,科爾維諾提到他的母親雖然接納他的同志身分,但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如此公開地把這個傾向說給所有人聽。
在一次質問中,他的母親說到「你爸爸和我從來不會這樣到處張揚自己的性取向」。即便他的母親沒有注意到,但在這句她說出口時感到自然不過的話中,她其實清楚地表達了她和他老公的性取向。甚至,在這句話中,根據科爾維諾的分析--或者,我們每個人只要願意的話其實都能夠聽出來--她還說了他們至少發生過了一次以上的性行為(科爾維諾俏皮地用手比著他自己)。
在我們的實際生活之中,人們頻繁地談論自己的妻子、丈夫、男朋友、女朋友、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人。在這些談話之中,人們多半預設著說話的人與受話的人都是異性戀,但我們對這些預設視若無睹。而在同樣的正常談話之中,如果是一名男性談論他的男朋友,很多人就開始不鎮定了。某個人會在心中說著「嘿,我們不想知道你是gay,不想知道你們的gay故事」,並露出尷尬的微笑(如果他雖然恐同,但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禮貌)。
這種狀況恰恰反映了為什麼我們需要同志遊行、為什麼多元性別的群體需要把自己的實際處境、訴求和需要展現出來。因為他們並不是社會的「預設值」,不能被妥善地塞入反同團體所謂「一夫一妻,天經地義」的框架。就像我們的社會中有許多不愛穿裙子的女性,想要穿裙子但卻因為社會習慣而不敢穿的男性同樣存在。我們的社會需要有一些足夠包容的場合,去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在不傷害與侵犯他人的前提下,展現出自己真正的樣子。
就像為什麼許多同性戀的孩子需要在青春期(或經濟獨立之後)的某一段時間面對向父母出櫃的難題而異性戀的孩子不用,因為你不表現出來,別人就不會知道你是同性戀,別人就會首先將你視為異性戀、對你投以「會作出異性戀行為」的期望。就像那些不小心看見同性親密互動時的友善緩頰:「沒有啦,他們只是感情比較好,是好姊妹/好兄弟啦」。
因此,反同團體其實不必太擔心多元性別教育會把孩童「變成同性戀」。如果人們的性傾向能夠如此輕易地受外在環境影響,那更多時候,也是有同性戀傾向但不夠確定的人,因為環境影響而被「變成異性戀」。除非,那些人的潛台詞是「當同性戀真的讚到不行,如果有人知道這種事情存在,就一定會趨之若鶩」。
但從我的角度看來,雖然同性伴侶說不定真的能夠在親密關係上有更多平等相處的社會基礎,但異性戀也沒有那麼不堪啦,那種擔心顯然是有些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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