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的知識變現四部曲

朋友擔任院長的文化研究院，去年底邀請我加入他所建議成立的「未來文創旅聯盟」，擔任秘書長。前幾天到提供空間跟運營基金的大型國企拜會，一走進簇新的辦公室，就感受到空調開足的溫暖。

來大陸工作十年，總是被大陸文化產業的同行挑戰：如果，知識不能變現，工作經驗不能變現，這樣的知識跟工作經驗就沒有競爭力。

我也曾經是個熱血文青，我可能有點知識、經驗、還有想像力。但是，如果我沒有競爭力，我有什麼資格吹暖氣？我的價值在哪裡？

拿過三座美國普立茲獎的作家湯馬斯˙佛里曼，在2005年出版的《世界是平的》裡提醒讀者說，網路資訊取得的便利讓世界變得平坦，你得更努力才不會在全球化過程當中落隊。

如果「世界是平的」屬實，佛里曼說我們的選擇有二：把自己提昇到一定高度。要不就想像大家已經在同樣的高度，繼續把日子過下去。

什麼是全球化？全球化就是，不管是製造業、服務業、金融業，還是我所從事的文化產業，都在逐步從「分工制度」推向「分包制度」。

以前你是公司這部機器裡的齒輪，現在你是某家公司的某項業務外掛的充電寶。需要你的時候就插上，充好電或者你沒電的時候，就拔掉。

不僅僅是，沒有你，世界竟然還能正常運轉而已。應該說，沒有你們，明天的太陽依然會升起。許多工作機會被創造出來，許多工作機會也在被慢慢消滅。

喬治˙克隆尼在電影《型男飛行日誌》裡飾演裁員專家，一年有三百天在美國各地飛來飛去資遣員工。後來，公司決定發展遠程視訊面談，他所帶的菜鳥起步雖晚，卻在後來取代了他。

世界是平的，製造業外包熱點已經從中國轉移到越南柬埔寨。那已經不是你，你們被資遣，而是是一座座千人、萬人、或數十萬人工廠直接從地表消失。

不論你是不是已經有穩定職位，你都得讓自己擁有「我是包工頭」的心理素質跟準備。你得有商務經營思維，你得有爭取業務的能耐，你得有維持團隊現金流活絡的策略跟作法。

最基本的要求是，你得有社交的能力。

可是，我不擅言詞，我不會看人臉色，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創造專案合作機會。我，我，我只想做好分內工作，也不行嗎？即便你已經花錢找人做業務，你終究得學會社交。

什麼叫做會社交？

會社交是能夠跟包括陌生人在內的人自在交談，甚或是衍生出交往或合作機會。社交就是從日語所說的「閱讀空氣」開始：你能不能感知現場氣氛，體會對方的心態，做出適當的回應。

不管會不會社交，都要多練習。任天堂的Switch甚至開發出「大家來閱讀空氣」的遊戲，讓你可以邊玩邊學：電車上有不同地方的空位，你該坐哪裡？如果有同事同行，你該怎麼坐？

什麼叫做商務思維？

商務思維的基本款是管理你自己，管理團隊。升級款是，你不僅要管理好今天，還要管理好這個月跟今年。你得預先計畫，執行的時候做必要調整，完成工作之後得檢討跟追蹤。

習慣用低薪用搏感情找來的合作對象，就算一次兩次成功達陣，好運氣也不會一直眷顧你（跟你的團隊）。為了支付像樣的費用，為了持續培養健康的合作關係，你得具備商務思維，你得有社交能力去拿專案。

已經流行過一陣子的「斜槓青年」說法，就是在反應年輕人可以（或者應該？）具備不止一種能力。對從事文化工作的大部分人來說，經費有限的「因」，自然會產生你得擁有多項技藝的「果」。

自由接案者和專案工作者沒有充足的後勤支援，沒有機會穩定的跟同行交流。但是，他們有自由支配的時間跟工作地點。他們和許多的派遣員工一樣，要面對打過折扣的公司福利，和沒有明確監管的工作狀態。

因為新冠疫情影響，全世界有千萬人的生活與工作界線變模糊，甚或丟掉工作。所謂的終生學習，到底是為工作加分之舉，還是對距離退休之期尚遠者的詛咒呢？

更何況，世界是平的，工作沒有太多福利，你得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幹，後浪還不斷湧現。

你能怎麼辦？

李國修在他編導的名劇《京戲啟示錄》裡面，演到流浪戲班面臨內部分崩離析，外部演出機會銳減時，他飾演的做戲靴的李師傅哭著勸阻想要解散劇團的團主說：

你得去做，才能改變。

當合作關係變成動態，而不是穩定的常態之後，你得跟許多人，不，準確的說，你得跟許多團隊競爭。你不能是一個人，你得有個團隊或者加入一個團隊，才能勝任外包的工作。

從事文化產業工作人，不管你是畫家，編劇，舞者，廚師，雕刻家或藝術行政者，你都得從文化人過渡到文化企業家。除了少數自己已經成為品牌的文化人，你都得從單數的人，變成團隊中的人。

來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在在沙漠遇見狐狸，狐狸跟他說生命的秘密是，你得用心去看才能看清楚。這聽起來雖然有點模糊難解，不過，當小王子想念他的玫瑰時，他瞬間秒懂「愛就是責任」這個道理。

用心看，負責任，這不就是成為企業家的基本要求嗎？

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比吉特˙班納吉 （Abhijit V.Banerjee）教授，在他與人合寫的《貧窮的本質》裡分析了貧窮的本質：

一、缺少信息來源，相信錯誤的事情。

二、擔負太多責任，沒法做正確決定。

三、不熟悉社會正常運作，先天弱勢。

四、不是不願改變，而是不相信自己。

這四個本質，似乎也可以在文青身上找到。班納吉教授還發現，貧窮會導致令人難以容忍的人才浪費：「貧窮幷不僅僅意味著缺錢，它會使人喪失挖掘自身潜力的能力。」

如果，知識不能變現，工作經驗不能變現，文青只具備有限的競爭力。你得去做，才能改變。

除非你讓自己變成品牌，可以等著被邀約。否則，還在迷茫的文青們，是時候揭竿而起，革你自己的命。讓自己成為文化企業家，往有暖氣的方向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