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主持的一個教育專業社群突然出現了一場風波。
一位成員在群組中開啟了與政治高度相關的話題，自認為「這次不是政治，而是關乎每個人生活的現實問題」，並強烈主張「不能談政治的人，就是鄉愿」，甚至質疑群體不願談論此議題的正當性。
這段發言在群組中掀起波瀾，不少平時活躍的夥伴選擇沉默，另有幾位私訊我，坦白說他們感到失望、被打擾，甚至動了退群的念頭。他們本以為這是一個單純探討教育的學習空間，卻突然像在收看公共教育頻道時被插播政論節目，無論立場為何，都是一種「感官與心理的侵犯」。其中一位夥伴說得極好：「我喜歡這個群組，因為這裡沒有人用道德綁架彼此，沒有人說你一定要怎樣，大家各自努力但不強求一致。今天有人用一種非黑即白的話語強壓他人立場，讓我覺得這裡不再安全。」
▍表達自由 ≠ 破壞自由
我深有所感。
在這個時代，我們談自由太容易，守住自由太困難。
🔸 有人喊著要「言論自由」，卻是用自己的聲音壓過別人的安靜。
🔸 有人說要「尊重多元」，卻不能容許不同觀點的存在。
🔸 有人強調「平等發聲」，卻常在發聲時製造他人的沉默。
▍不談政治，是鄉愿？還是一種情境智慧？
談政治，本身不是問題。
但脫離脈絡、不顧場合、不顧聽者準備度地談政治，就是問題。
我創辦這群組的宗旨，是分享學習成長與教學實務，提升彼此的專業，讓人在交流中感受到成長與安全。這是一個「目的性明確」的學習社群，而非「開放性辯論場」。在這種社群中導入敏感議題，應該有事前告知、尋求共識，甚至徵詢主持人意見。
否則，不但無助於提升討論質量，還容易引發防衛、對立、退群等連鎖反應，進一步削弱一個社群最寶貴的資本：信任與心理安全感。
根據《哈佛商業評論》多篇文章指出，無論是企業團隊還是學習社群，「心理安全感」是創造深度交流與創新環境的前提。當成員擔心自己的話會被誤用、公開批評，甚至被斷章取義放到其他平台，那麼就算制度開放，也不會有真正的發言自由。
▍案例經驗：交流，不等於逼表態
我在亞洲各地教學，也常因「我是台灣人」的身份被問及政治立場。有些地方甚至期待我「表態」，但我知道：教室的空間是為了知識，不是立場。
我發現，只有在教育資源比較缺乏、接觸較少元社群的人群中，這種「上課不談主題、直接問立場」的情況才比較常見。對於這樣的舉動，我從不輕視對方，而是理解其焦慮，帶著同理巧妙轉換話題，讓學習回歸主軸。下課後若有人願意理性討論，我也會誠實分享我的看法，但前提是：彼此有交流的能力、尊重的基礎與足夠的信任。
▍所以，網路群組可不可以談政治？
我的結論很簡單：
可以談，但得看「人群組成」是否成熟、「場合設定」是否適切、「對話氛圍」是否安全。
若缺乏彼此信任的基礎與良好的對話能力，談的就不會是政治，而是立場攻防、情緒交鋒，甚至是群體分裂。
每個社群都有其文化，每段對話都有其時機。
我們不是不能談，而是要懂得怎麼談、什麼時候談、跟誰談。
別讓你對自由的渴望，成了他人撤退的理由。
（黃同慶書寫於2024.5.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