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是一件具有門檻的事情,對成人如此、對小孩也不例外。其難度尤其會與這些孩子的成長經歷相關,譬如說在他過去的經驗裡面,「良好的溝通」是否發生,又或者,更多的是責罵和命令。
我們一定會經常發現一件事情,有些孩子非常困難於進入溝通與釐清問題的狀態。自認犯錯的孩子不怎麼願意正面回答「發生了什麼事」的問題,如果由其他人來說,他會挑對方話中一些和自己認知不同的細節去反駁,但對於自己確切有做的部分,也沒辦法很舒適地承認。
因為對這類的孩子來說,如果他確認了他做了那些事,就代表他「犯錯」,那隨之而來的可能就是懲罰(有些時候甚至是皮肉之苦)。那最好的策略就是一路否認,如果哪一部分有確鑿的證據,就去針對那一部分辯解,但那樣的辯解通常也是無力的,譬如「我又沒有故意」(即便沒有人指責他故意),甚至更蒼白的「我又不一定是故意」。
如果真的指證歷歷,沒有其他的退路,下一步可能是提出別人也有做什麼什麼、或者別人先做了什麼什麼。這些種種的核心只有一個「問題不在我身上」,背後的理由是「我不想被罰」。
當我們想要像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那樣,詢問這名孩子「你覺得怎麼和你說明『你打擾到其他人』」時,他困難於說出那個「我比較希望別人怎麼對我」的答案。這很可能是因為過去他沒有太多機會練習與思考該如何回答這類問題,同時,他過去接收到的指示也很可能不是這個方向。
譬如,如果一個人接收到的指示多數時候不是鼓勵,而是「不要做某某事」,那麼,他在遭遇事情時思考的方向也不會是「可以怎麼做」,而是「不能怎麼做」。譬如說他可能想著的不是「和我玩」、而是「不應該不理我」;不是「我希望他可以好好跟我講」,而是「但是他很兇」。
這樣的思維習慣讓一個人沒辦法很清晰地建立「我想要什麼」與「我希望什麼」的表達習慣,但這不會消滅他的希望和感受,他還是會知道當前他人的行為不是他「最喜歡的樣子」,所以他會說不。其他人能感受到他的對抗,但依然沒辦法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是注意力嗎?是更多「會一起玩的承諾」嗎?
一定程度上,那個答案會是「心想事成」。就像我們所有人一樣,我們都希望事情盡可能地如自己所願。差一點點的情況我們會接受,差更多的時候我們就會痛苦。愈是認知到世界上會有一些不如意事的人,就能愈早地去和這種「原來不是每件事都能如己所願」共存。
但甚至很多成年人,依然一輩子無法完全做好這件事。我們也不總是能承認自己的一切行為,也不總是能為了讓群體變得更好而放下「面子之爭」。告訴孩子我們會聆聽,讓他知道永遠有願意聆聽他的人、永遠有把事情變得更好的可能性。只要確認他已經開始練習,我們能做的,或許還是給孩子多一點時間,讓他慢慢經歷、慢慢感受,慢慢變得更願意和大家一起交談、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