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我們都是賽博格

〈我們都是賽博格〉2023-10-04


  我們都是賽博格。這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了,但現在--後疫情時代與早期AI時代--是個適合重提這件事的時候。


  當然,我們不是草薙素子、也不是大衛.馬丁尼茲。我們並未透過一些從當前的眼光看來十分瘋狂的手術、將什麼超乎尋常的機械與電子裝置鑲嵌在身上,但我們所經歷的改造,卻一點也不比這些賽博龐克故事所描繪的來得可逆。



  工具使用的能力一直被視為是人類有別於其他物種的一項特點。從直立行走的那一天開始,特化的雙手就逐漸愈來愈靈活。無論是鈍器或鋒利刀具,都被與適合我們握持的部位結合,成為一樣樣內建槓桿思維的武器與生產工具。我們的手指又細緻到能夠穿針引線、能夠雕刻、能夠編織。迅速地,一種具有文明的物種在河畔誕生。於是,人類從一開始就注定是賽博格。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這些工具都是身體/物理性的,而如今的工具是意識的。移動設備的出現將我們帶往一個全新的紀元。雖然我們更早之前就面對著螢幕、更早之前就開始上網。但電腦終究是一個人類面對著且隨時可以離它而去的工具、或一個場合。但手機不是一個可以被離開的對象。它可以離開你(那一刻你驚慌失措),而你不再能夠離開它。



  在一個時期中成長的人幾乎不戴手錶(除非基於炫耀地位或時尚的目的),手機的時間功能取代了手錶原先被寄予的必要性。而作為代價,手機必須要像前一個時代裡的手錶那樣隨身攜帶,即便打電話的需求也不在如同網路尚未發達時尋常。


  然而在這個時代的孩子的手腕上,手錶回來了。一些如今已經被認為手機必備的基本功能反哺回去成了「數位手錶」或「智慧手錶」。就像前一個時代的科幻故事那樣,他們對著自己的手錶說話便能將聲音傳到遠方;也像反烏托邦故事那樣,即時且無死角的監控手段輕易地被他們的家長完全掌握--無論這指的是血親的家長還是極權國家的家父長。



  "Cyber-"這一控制論字根誠實地向我們洩露了關於近未來人類一整個側面的處境。我們早已經上傳我們的意識,我們早已經有能力在時空間高速移動。但同時,我們也早已經被這一盤根錯節的菌絲網絡牢牢控制。


  從社群的層面,我們的一切人際關係被網路所壟罩。我們可以立即地連絡上成千上萬的人,在這個意義上,熟識的人與陌生人之間的差異被淡化、物理空間上的距離被扭曲。一個大學生即便完全按照課表出現在每一堂課堂、按照行程參與社團並在學校餐廳吃飯,只要它關閉了社交媒體,對周遭多數人而言,他立即消失不見.



  從資訊的層面,我們能夠魔法般地時刻搜尋、查找各式各樣的資訊。「電子辭典」在短暫輝煌後成為一種不再被需要的設備,我們能隨時連通到一座比任何圖書館還要龐雜的資料庫。裡面有無數對你有用與無用的訊息、有無數最新的、最煽動與最虛假的內容,也有陳舊的、最冷感與小眾的內容。它成了一張魔法般的地圖,引領我們抵達各種意義上想去往的場域。


  同時,它也作為一座你個人的資料庫、你的記憶的延伸。你不再需要努力地記住眼前的美麗,你按下快門、或甚至更多時候你按下截圖,去將你想要記得的事情保留在手機;你早就沒有電話簿、也無須老派地向另一個人詢問電話號碼;除非特別追求手寫的質感、或某種類比時代的復古浪漫,你不再需要一本紙質的筆記。當手機遺失或毀損,那些並不明白地佔據物理空間的你的一切所有物消失,你悲痛、悵然又無可奈何,甚至,失去了什麼也無法確定。



  「摩西是第一個從雲端下載資料到平板的人」,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是第二個。訊息之流的源頭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一種新神,對當代人進行了有別於過往的最深入治理。「用移動設備對準食物、擷取它們的靈魂發回到訊息之源」是這非信仰的信仰中的典型儀式。


  「鳴大鐘一次!推動杠杆,啟動活塞和泵……/鳴大鐘兩次!按下按鈕,發動引擎,點燃渦輪,注入生命…… /鳴大鐘三次!/齊聲歌唱,讚美萬機之神!」


  資料庫裡,這段機械神教的禱詞,適合於此再引用一次。




延伸閱讀:

〈身體的意識:物質、AI與生命現象〉

〈Reise Nach Jerusalem〉

〈AGImenschen:作為「通用人工智能」的現代人類〉

〈「指」--原初的數位與類比〉

〈冷氣房裡的物種〉

〈Deus ex Mechanicus:活在科技黑箱中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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