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了一段截取自約翰.海利《誰偷走了你的專注力?》書中的文字,內容談及一名曾在Google總部任職的員工崔斯坦(Tristan Harris)的故事。年輕的崔斯坦意識到自己與同事們似乎在做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情。他認為這些大科技公司正在「竊取人們的時間,破壞大家沉默和思考的能力」。
在心灰意冷之際,崔斯坦將他的一系列反省做成了(長達141頁的)投影片簡報,打算在離開Google之前至少和其他同事說出他心裡面的話。但讓他沒有想到的事情是,他的簡報引起了公司內部廣大的迴響。擔憂這些問題的人不只有崔斯坦,作為世界上甚具影響力公司的一員,有不少人相當在乎自己到底正在對世界做什麼。
於是,崔斯坦被安排到了一個全新的工作崗位--「設計倫理學家」,他必須研究、思考、探索那些關於科技產品吸引注意力的問題,並提出可能得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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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坦提出那份投影片的時候是2013年,所以,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那份崗位的存在並未讓這些大科技公司停止對人類注意力的剝削。如今,「注意力經濟」成為一個人們朗朗上口的概念。我們被手機、被電腦、被網路綁架。它們如此地明顯又不知不覺,透過一個又一個醒目的提醒,我們將時間一塊一塊割下,獻祭給現代科技的神靈。
而在崔斯坦的反思裡面,我們會意識到「吸引注意力」這個正面表述的另外一個面向:那些醒目的設計是對人類思考與生活的一種「打斷」。譬如收發社群訊息,它的問題並不在於我們能夠很便利地和朋友交談,或者是他滿足(與激發)了我們和遠距離的人社交的渴望。問題在於它會一再地出現,打斷你原來的日常,並且一步步地讓你養成沒辦法消除的習慣。
其中一個例子是Snapchat的「儲火(Streaks)」功能,簡單的說就是兩個朋友之間可以透過互相傳訊息和查看訊息來維持住火焰。只要一天沒有查看,累積的連續紀錄就會歸零。我們完全可以想像青少年們相互比較他們之間儲火的時間長度--我和他已經連續三百多天了,而你只有一百多天,顯然我和他更加麻吉。
崔斯坦認為這類的設計會讓人們(尤其是青少年們)成癮,使得他們每天必須在上面花上好幾個小時,不知不覺就失去大把光陰。他的發現和提醒的確能夠在公司中取得共鳴,這些矽谷人經常會禁止自己的孩子使用他們設計的網站和工具,減少他們接觸3C產品的情況,自己也會透過冥想、瑜珈等方式保持自己在個人生活中的專注。
然而,每當他試圖和上級提出具體建議時,得到的回應卻不怎麼正面。也許是說他提出的改變難以落實、也許是說那對於用戶體驗不那麼好;又或者,更直白的理由是:那和我們的業績目標相牴觸。
「我失敗了,因為公司(目前)沒有正確的誘因要改變。」在一次於美國參議院的做證上,崔斯坦如此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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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坦終於還是離開了Google。離開之後,他成立了非營利組織「人道科技中心」(Center of Human Technology),希望能夠讓人們更加有意識、具有主動性地使用科技產品。
以該組織的其中一份研究為例,他們追蹤了用戶每天使用不同app的平均時間,以及使用這些產品是否使他們感到開心。一個有意思但令人不太意外的結果是,幾乎全部的產品都有一個共通點:「感到不開心的用戶花在App上的時間較多;感到開心的用戶,花在App上的時間較少」。
唯一的例外是Google Map,開心與不開心的用戶花費的平均時間差不多,但開心的用戶略久一點。或許,是因為當一個人需要使用較多Google Map的時候,通常是他開心出遊、而非一頭栽進手機裡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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