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一早, 老先生打電話來告知,他清晨就出發回瑞士總公司。他簡短提到昨天打完球後和新加坡的通話,他隱約暗示,他們談得不是很愉快。
從他的語調判斷,我的猜測,可能他已經得知了一些真相,甚至老先生也可能為此動怒了。他要求今天中午前召開視訊會議,總部還有執行長和行銷總監參加。他沒有進一步說明,只有道歉沒法依約再見,然後祝我後續的歐洲行程愉快。
原先的計畫,我的科莫湖第三天行程是兩人的早午餐 (Brunch) 約,然後我自行北上回瑞士境內,繼續我的後續行程。最起碼,他還是覺得我是在歐洲旅遊的。我是滿意這樣安排,因為,我昨天還想,這一次很大可能性在離開之前,會得到他最明確的態度,甚至會知曉他的後面作法。
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了,我不會有清晰的答案。事實上,這一次的科莫湖 (Lake Como) 三天停留,我就是來訪友,藉機「申冤」,而不是來談判的。想要一個明快答案,是不切實際的。
儘管像這麼重量級的「等待」是很讓人焦慮的,但回想一下這兩天的談話,事實上已經化成了撼動現狀的暗潮。假如沒有這樣的會面,這些在人家集團內所能產生的波動是不可能發生的,除非是某主管有了「自爆型」的重大過失。
總之,這一趟到訪的結果如何,暫時沒有辦法多想。話說回來,退一步看,我算已經成功的在經銷通路的上家,也就是原廠的公司範圍內「攪亂了一池春水」。不說成效,就說可能引發的後遺症,在稍後,勢必會呈現在現實的世界。可能的現實衝擊,還包含萬一求援失敗,「敵人」的全力反撲,也不無可能。
回程漫長的飛行途中,盤旋在腦袋裡揮之不去的,全是這次的所有對話片斷。我努力回想我和老人家的每一句對話,仔細推敲這些話可能產生的現實影響。畢竟,直到兩人最後一刻的會面,我得到最具體的話語就僅僅一句,「你不用太擔心了」。對我而言,這只是來自他個人的一個模糊、樂觀回應,感覺還不算是個解決辦法,或是承諾。
雖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但是感覺還是不很真實。我們兩家公司的規模天差地別,原廠的組織結構龐大且完整,實際的經營權責全部在執行長和他的管理團隊成員手上。
一般而言,老先生對公司的影響力多數是在董事局互動的層次。即便集團內某主管闖了大禍,實際「操刀」任免的執行,也不會在主席手上。所以,老先生是比我還要「隱形」的經營者。如果這一次我和老先生的對話,最後能夠完全翻轉那四年多來所形成每況愈下的情勢,那是我原先從沒有想到過的。
四年多下來,他們印太區域中心主管費盡心思,使出了多少的暗黑計倆,傷害不但已經造成,而且還在持續擴大。對應我方多少的運籌帷幄、奮力抵抗,其產生的綜合結果,竟然比不過這兩三天的幾席對話。這幕後的影響力實在是無比的強大。
當然,現實情勢沒有改變之前,這些都只是我的推論。這一次的「非制式」求援,應該不會有人正式給我答覆,更不會有人把原廠內部處理這事件的過程給我做一個轉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甚至連追問老先生的可能性都得排除。
這等待是十足的「盡人事、聽天命」,就像栽種鮮花、蔬菜的全過程一樣。選擇適當土壤、適度施肥、維持濕度、適切播種、均勻覆土之後,除了留意定時、適度澆水以外,什麼都不能做,只有等待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破土、吐芽的時刻?。
回澳洲以後,日子恢復常態。難熬的是,何時才會看到成功的跡象?我可沒有忘記,我的檯面上從業同仁,每天都還在不友善的通路結構裡執行工作任務。
寒冬過去,春天來臨前,大都是春雨綿綿開始。另有一例,合適的洗澡水溫度,動手調整之後,剛開始也只會有微小的變化,有些甚至是沒法察覺的。
我不記得訪歐回澳後經過的天數,就在某一次和雪梨的一位業務工程師閒聊,他不經意的提到一句話。內容大略是,先前他和新加坡的行銷相關幕僚不定期磋商業務時,曾被告知,區域大老闆會來澳洲訪問,屆時希望他安排好幾個大客戶,以便應付那位大員突然的見客要求。他想到時間差不多了,就詢問準確來澳的時間。他被告知,這個訪問計畫取消了。他自己是有些納悶,但少了一件不情願的「功課」,他心裡倒是為之一樂。
我聽了以後,再跟總經理求證,他也感覺事情開始起變化了。他身為總經理,和原廠大洋洲區域的對口正是他的昔日同事,也是當時的「死對頭」,大洋洲經理。不過,生意世界就像外交戰場一樣,即時兩國瀕臨交戰了,雙方還是須要溝通的。他最近和基督城那個人的簡短通話,想討論些業務的事情,發現他意興闌珊,而且語調沒了稍早之前的咄咄逼人,頤指氣使。
總經理告訴我:
「我覺得,你歐洲那位老朋友,已經開始在打掃 (Tidy Up)他們自己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