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的時候,應該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身心體會束縛,陰錯陽差進了學區知名的升學班,導師更是著名的強勢,明明已是禁止體罰的年代,我們卻還是在以成績為尊的標準下,遭受身體心理的責難。不過小時候無法言明這些,只想著長大,或是再也不長大了都好過當下。某個假日午後,難得有一大把的百無聊賴可以潑灑,我無所事事的趴在沙發上,偶然發現地上一隻螞蟻,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有那一隻,我的視線緊隨著牠繞,牠一直繞一直繞,像是找不到同伴和方向,世界於牠大到無所適從。我竟為此感到寂寞,總覺得窮盡牠的一生都找不到路,卻不過只在我連頭都不用抬的眼界範圍內罷了。
然後是高中,偶然和同學聊起曾經的那日午後,我說著我的憐憫和投射,他卻笑我傻,他說我的腦袋多大、牠的才多大,牠根本不曾感知害怕或寂寞,牠只不過活著。是啊!我們似乎酷愛自以為是的投射,替因故歇業的店家哀悼;替海生館裡的海豚海狗感到悲哀;替偏鄉原民拒絕開發,聲援保護傳統領域;擅自重啟《可憐的東西》電影中貝拉的生命,再控制他應該(或不應該)擁有情感......隨著我在世上體驗的越多,讀過更多的書、感知更多美好與不適,後來的我再也無法輕易認同或不認同「上帝」葛德溫、鄧肯。不問所以的賜予新的生命是好的嗎?帶領無知的他出走探索是好的嗎?當然用性別或權力的控制或迫害絕對是錯的,而以「禮教道德」、「善良風俗」或更高層次的什麼,作為奴役麻痺的手段,就又合理了起來嗎?
就如同紀伯倫在《先知》中寫下的:「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他們是『生命』的子女,是生命自身的渴望。他們經你而生,但非出自於你,他們雖然和你在一起,卻不屬於你......」我總相信自己是宇宙的孩子,所以父母、或電影中的「上帝」皆不過是媒介,生命必須依他們而生,但生命不屬於他們;而這副身軀、或電影中的「維多利亞」也同樣不過是容器,讓我們(或貝拉‧貝斯特)的靈魂安放,以來到這裡體驗世間一切。
小一點的時候好像更注重「體會」,對於萬事萬物要有所感,要愛這個世界甚過自己、要恨這個世界以證明投入;現在倒是比較在意「體驗」,放空整副身心的去吸收和承接,讓自己有所智識和話語權以做選擇,讓自己掙脫來自「我」、父母甚或社會的控制枷鎖,當然很難、很難,但仍是相信我已在其中試著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在《可憐的東西》電影中應可簡單的劃分黑白/彩色,是意識到自我與否,而隨著他出走的旅程,更是體驗了里斯本:性和慾望、船上:智識教育、階級和金錢,最後在巴黎妓院:反而成就了他對於身體和自我更完整的想像。而貫穿全片的體驗,大約就是關乎身為一名女性,面對的權力不對等的男性說教或脅迫控制。真正的人生旅途理所當然不是這樣劃分,能(需)體驗的更是不勝枚舉,以前以為總有一件事是一輩子都要抱持著的信念,殊不知那份唯一的信念竟隨著成長體驗不斷轉換,但目前維持較久的大概是「being human」吧!就不斷不斷的,讓自己去愛、去體驗、去感受,並一次次因自己的選擇而感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