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助教人生總是充滿意外,這一期也不例外。
韶請我擔任個案與我進行演練,透由她對我的探問,讓底下的學員可以試著以能力建構取向對我進行評估。
講真的我只想著,我還滿想上台講自己的事情的,說不定可以幫助我些什麼?完全沒有多慮就上去示範了。
ㄧ坐上那寶座,就開始覺得特別的緊張,因為我得分享我自己的困擾,在眾人面前。
儘管韶說我可以分享其他人的事情當做演練,但我沒有打算如此。
其實從研究所時期我最不喜歡個案演練,因為大家都刻意扮演某個角色,扮演個案時的議題也是假的,要不說著別人的故事(事不關己),要不搞到後來都在寫小說(問越多創作力越強),時常即興創作。
以NLP如此重視腦身心的連結的來說,若我刻意要說些什麼,身體語言是無法偽裝的,那麼這些評估就沒有意義了。(比如,個案此刻呈現雙手摩擦並非語言描述的焦慮議題,而是個案因為掰不出來而呈現出當下情緒的狀態)。
當然,事後想想是我自己弄到歪樓。
此次主要目的就是練習運用能力建構進行評估,評估是否貼近真實本來就不重要。
但我總想著扮演個案的我就在現場,
我的感受、想法完全能在當下與他們的評估進行核對,所以就一廂情願的還是覺得要說真實的事情。
歪樓的結果就是第一瞬間我想分享的焦慮事件其實不宜在現場分享,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來到了過去的焦慮事件,儘管是事實但似乎也違背了當下我想呈現的真誠感,對話過程我搞不清楚緊張的是在大家面前分享真實的我的情況(不完美、很容易焦慮、像刺蝟一樣),還是因為我似乎也等同說了謊。
然而,還是默默進入了一個個案的狀態,連我都看不清楚自己現在如何,但就是嘗試的如實的分享自己。
緊接著,大家開始分組討論我的狀態,從依附能力、情緒能力、人際能力、資源運用能力、信念價值觀等開始進行分析。
我還讓自己回到助教身分,陪著我的微光小組員們進行個案(就是我本人)分析,當下才發現好難,我還沒辦法離開角色。
其實有一瞬間我想或許我別進入小組,不那麼適合,但當下只想著把助教工作做好來,還是讓自己的身體過去了,現在回想,我可以勉強我自己,但對於組員來說,要在我面前分析我,這會是容易的事情嗎?現在怎麼想都非常奇怪了。
是說後來各組開始分析我的各種能力狀態,一開始我還覺得有趣,畢竟不同人對個案的概念化不相同,很多時候他們甚至看見連我自己都沒看到的狀態。
想著,這沒什麼,就帶著一顆開放的心,也許也能透由大家的分析幫助我更覺察自己所描繪的困擾。
儘管聽的過程我無法抑制我的焦慮感,我有發現到自己開始豪飲韶的手沖(真浪費呀喝不出好咖啡的滋味);
站的直挺挺的我,又拿了坐墊放在頭上彷彿我可以被某個屋簷罩住,我是有安全感的(我想讓自己待在大家的身邊,以個案、助教的身分在現場聽大家分析,而不是迴避。)
我不知道我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
總之不在我頭腦預期的,但又很合理的,我解離了(沒錯,我抽離了)。
突然沒了感覺,焦慮消失。
瞬間有些輕飄飄。
我開始不斷的嘗試的感覺我自己,畢竟沒有焦慮了是挺好的,但我得確認我是否還處於開放(處在安定中心),還是我抽離了(斷絕感受)?
好氣又好笑,我理智上一點不想抽離,我想要維持開放,但我身體,我的潛意識就是做不到。
我只能一直嘗試維持尷尬不失禮的微笑(皮笑肉不笑,沒有靈魂的)。
再一次回到小組討論時,我沒了焦慮、緊張,也沒了喜悅、好奇,儘管嘗試保持微笑,但我的眼神死藏也藏不住。
Sara分析到一半看到我的眼神直接說:「睿彣你的眼神這樣看著我好可怕~」
整個神遊到外太空的樣子。
我告訴他們:「抱歉,我現在無法控制的直接抽離了。」我想著,剛好也在讓大家複習一下抽離的技巧?
靈魂不在現場的感覺。
我雖然也習慣與情緒保持距離的去看事情、面對情緒,但這一次是真的抽離的滿完全的~這在我的日常並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過。
有種好久不見的感覺(好久不見啊,我的抽離部分。)!
我的小劇場真多。
接著又回到大群體討論後續的評估,然後啊,我發現我開始有點感覺了,越聽越不爽。
但那感覺很微小,因為更多是那種抽離後的死寂:「你們怎樣都不關我的事,懶得理你們。」
直到其中一位學員EN,換他分享時,他竟完全沒有用能力建構取向評估我,只是很真實的分享自己的經驗,提到跟我待過同個職場,能理解我的處境。
以他說的內容來說,他說的對,也不對,單就他分享的內容我能理解,但與我的經驗也還是有很多不大一樣的地方。
但我一瞬間就覺得好有安全感!整個人鬆開來。
我突然發現,那或許只是因為他正在做的是去「理解我的處境」。
頭腦還在分析他說的內容時,身體情緒感覺很誠實的直接產生了安全感、信任感,那真的是好直接,影響力也好大!
我開始從抽離中回來(原來抽離是因為不安全啊),我開始能感覺到更多的情緒。
有著對EN的好感,還有一種委屈,憤怒與難過的交織,原來對於大家的分析評估,我以為我大腦喜歡聽,但我內在的脆弱就是不能接受。
感覺著自己的情緒,也發現自己認知變得更清晰。
「其實我現在很緊張⋯,但我是以我身為助教的身分認同,才能讓自己站在這裡聽大家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搞的像存在主義團體的現場⋯⋯⋯」
儘管直接當場被韶、忘形打槍,表示存在主義團體更激烈😂
但總之,於我,如實在人際現場呈現脆弱,並真誠反饋自己的感受,好難,真的就是我內在衝突的激烈現場啊!
過去在研究所由阿寶老師帶領的團體洗禮,為期一年我們班以無結構團體方式進行,在各種砲火轟炸到後來,逐漸長出了接受自己樣子,真誠彼此映見的力量。
「儘管我知道大家在練習如何評估個案,但剛剛整個過程我不自覺的抽離了。」我笑著說。
「然後我發現心理有個很深的感覺是,你們憑什麼不了解我就在這邊分析我?完全收不下你們要幫助我的策略,我頭腦知道你們不是故意的,但我還是感到生氣。」
在這過程一度哽咽,幸好沒有哭出來,還可以好好陳述。
「直到EN分享了他能理解我的處境,我竟然出現一種安全感,我覺得我能信任他。」我看向EN。
「這讓我更深刻體會到,也想跟大家分享:助人的基本功,建立親和,給對方安全感、信任感,有多麼重要,勝過我們所學的一切技術,這是一切的基礎。」
真的很深刻啊,畢竟我都以為我準備好被評估了,應該可以很開放?結果聽到後來還是抽離了,結論就是沒有被理解就分析,他媽的聽了就是很不爽(不管形象了就是這樣啦。)
當然現場我沒這麼具攻擊性,而是選擇:
說出這些瞬間是有很多的考量:
我明白大家完全不是故意的,這是課程的練習而已,但我的感覺就是發生了,避開不談怎麼可能就能不被看出來(我臉部都僵化了)?
不如順勢而為,運用當下的發生結合課程裡要讓學員學習的內容,這成為了我的目標🎯
某種程度這些發生好珍貴。
所學的理論、知識,得以直接在現場發生,成了實踐知識,讓大家真正用出來。
儘管,在分享完後,大家轉過頭繼續聽庭韶講課,我的情緒,化作眼淚無法壓抑的落下。
儘管希望能低調再低調。
但珊珊(助教)迅速跑到我身邊來,握緊我的手,傳遞她的支持,忘形也跑到我身後給我按摩支持,企圖讓我喝鍋煮奶茶感受甜的療癒(正在減重的我還是堅定的拒絕了哈哈)、柏豪(助教)不斷的拿衛生紙給我(一張還沒用完又出現新的一張),總之,盛情難卻,決定不低調。
畢竟他們給了我這頑強的戰士滿滿的安全感,即便還是習慣獨自在沙場征戰,但我知道要休息時他們在,他們願意承接我。
我讓自己即便落著淚,也要站在學員們的後方,儘管只能夠緊盯著韶(安全感來源),但於我特別有意義。
那是種堅持選擇勇敢與真誠後的自信,覺得自己好棒棒,即便在哭也還是美美的,沒什麼好藏的。
親身經歷上了一課,關於助人的基礎是什麼,如小組成員Austin分享,這讓他聯想到葬送的芙莉蓮中的費倫,用著唯一的基礎的招式,打敗各種花招。
助人工作者,莫忘了雙方的關係,才是一切介入能有效果的基礎。
除此之外
我竟意外的處理了我的人際焦慮。
這不是我當初坐上演練椅時不切實際的期待?
從哭泣完後到現在,整個人非常的平靜,持續處在中正狀態,連回到讓我焦慮的職場也還是如此。
那種日常的小焦慮都不見了,才發現我平時花了多少關注力在他人身上啊!
現在不用了,可以更單純回到我自己,回到當下好好與這個人互動,沒有擔憂跟顧慮。
還真的協助我處理了焦慮呢!
儘管並不是來自於被大家徹底用能力建構取向分析後找到什麼實質的方法。
而是在我拆掉了焦慮這個防備以後,如實呈現了我的脆弱,待在脆弱下,允許、接納情緒的流動之後,那個安定的力量,就自然的回來了。
再一次回到能力建構取向的運用,我們在評估一個人的狀態總有各種不同的觀點,本質上就沒有對錯,評估也都是持續在修正。
但我想,在這些不同裡頭更重要的是,我們要陪個案到哪裡去?他/她想到哪裡去?
確認了方向,那想方設法前往的過程,只要足夠安全與信任,即便無法一步到位,即便持續得微調,但到終點當下,回頭望都會是非常美好的過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