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瑜珈最怕的是你的超級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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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珈真的是最好的運動?立論的根據在哪裡?  

某位醫師的文章,開頭第一句話,使我煩躁不已。

​  瑜珈是全天下世界上最好的運動(沒有之一)

  短短一句話四種強調,全天下、世界上、最好的、沒有之一,我感覺全身都在冒汗了。運動?瑜珈是運動?腦海頓時浮現氣場強大、嚴肅且犀利──我的RYT200老師眼裡熊熊一把火,準備衝過來罵人。

   也許,醫師是不想得罪崇尚瑜珈的流行風氣,僅有18個字的句子卻有13個字都在讚美瑜珈。再往下看,醫師的立論更使我坐立難安。

  因為它包含了身心靈的滋潤 以及身體平衡的訓練

  對於身體柔軟度 肌耐力以及核心肌群的訓練都是一級棒的

   並非那奇妙的空半格,與不使用任何標點符號的行文方式使我沒有辦法按讚。而是這樣overall的說法,真的很挑戰我的神經。常見網路文章、教室推廣文宣或廣告文案這樣推廣瑜珈課程,但其實內容既空泛、籠統又不精確。

 

  哪一種瑜珈?甚麼類型的體位法與序列?針對哪一種條件的練習者?

 

  Classical hatha、ashtanga、vinyasa、Iyengar、Anusara、yin、restorative、Yoga Therapy、isha、kundalini……(全部條列出來可能讓人滿眼昏花,所以我暫且打住)。每一個流派、系統有各自的核心,序列編排有不同的目的性。舉例來說,若要說yin yoga、restorative yoga可以訓練肌耐力與核心肌群,那真的就太搞笑了。

   或者是說,這位醫師指的是健身房、運動教室因應市場需求所推出的,融合有氧、體操、皮拉提斯,甚至搭配飲酒娛樂的瑜珈課?以健身運動為目的而設計的瑜珈課真的可以達到「身心靈的滋潤」?坦白說,這篇文章的論調實在有太多可議之處。

   我無從得知,醫師指的是哪一種瑜珈。其內容缺乏必要的細節與充實的理論支撐,而他對瑜珈的溢美之詞,只是再度令我對這場集體幻象感到痛苦。

   國內外早有醫學專家、生物力學博士、中醫師、瑜珈老師提出反思,以專文、書籍公正、科學地討論瑜珈對身體的好、壞影響。比如,扭轉其實讓腰椎變得不穩定(健康的脊椎是穩定度,而非活動度);比如,伸展拉筋可能讓背痛狀況更加惡化;比如,開髖對髖關節的不良影響。閱讀這些專家珍貴的研究、經驗與心得分享,我了解到從瑜珈練習獲益的人不少,但因練習造成身體不可逆的損傷,如需置換髖關節,脊椎錯位、脫節,甚至因此退出瑜珈教學的老師也不在少數。因此,更貼近事實的真相是,瑜珈對身體的「訓練」有可能「一級棒」,但也有可能「一級糟」。

   瑜珈對身體柔軟度 肌耐力以及核心肌群的訓練都是一級棒的

  醫師的結論這樣寫,我個人認為是很不負責任的。

 

來自醫界不同的聲音

  幾年前參加一名外師的頌缽師研習工坊,同學來自各行各業,其中一名女子是任職於大醫院的復健科醫師。趁著空檔,我向她請教了針對下背痛的修復練習。

  當我們談及瑜珈時,她毫不避諱地表達了情緒與觀點。

   「你們那不叫瑜珈,那叫做體操。」

   哎呀,真有種中箭的感覺。我訕訕笑笑收下她的comments,多少無法反駁。自從教學以來,我眼裡所見以及身體給我的反饋(擊),必須說她這樣的「揶揄」還真是有道理呢。

   接下來她帶著我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若要說有甚麼驚奇之處,便是她那近乎怠速的節奏。我終於理解,她為什麼會戲稱瑜珈是體操了。不論是坐姿貓牛式、以繞圈的方式活動骨盆(瑜珈練習裡頭常用於暖身),動作進行的速度幾乎可以說是我日常的0.25倍慢速。儘管我自覺當下已經放慢腳步了,仍聽見她不時傳來提醒,「慢一點再慢一點……還是太快了。」

   身邊對瑜珈有異議的醫者、身體專家,頌缽課同學並非是第一人。把時間軸再往前回推,成為瑜珈老師前,我在高工時的產業工作,超過十點下班是常態,偶爾還會加班過夜。每當我因為腰酸背痛上中醫診所尋求治療時,總有醫者或推拿師對「瑜珈」語帶保留。那時候的我其實很納悶(還是耳朵背?),醫師不以為然甚麼呀。如今想來,我真是個涉世未深?的傻孩子,對瑜珈竟有一股盲目的愛。 

  數千年前印度瑜珈士是以何種速度與方式練習瑜珈體位法的呢?沒有影像紀錄,我無從得知。但想必不是在強烈的冷氣房內,轉開音響撥放梵唱、流水聲、新世紀等音樂,學員們於木質地板上鋪著要價不菲的瑜珈墊和鋪巾,努力讓身體擺出各種高難度動作。

 甚麼是瑜珈?

  瑜珈在古老的印度只是一種以冥想為基礎的活動。《瑜珈經》闡述的瑜珈──yogash chitta vritti nirodhah,大意是說Yoga is the cessation of the fluctuations of the mind.而功法則是透過八肢瑜珈由外向內逐步收攝感官,最後達到三摩地(samadhi)境界。體位法(asana)位於第三肢,其核心精神,並非現代瑜珈教室裡講究的解鎖各種高難度動作,鍛鍊核心肌群、肌耐力,而只是停留在「舒適且穩定的練習」以便進入冥想。

  如今體位法(asana)被當成瑜珈的主要目的。如果只為了停止心智波動,達到天人合一,為何一定要練習頭倒立,好好做下犬式不行嗎?而比起體位法更重要的第四肢--呼吸調息(pranayama),則甚少在一般大眾課被教授,

  執著於肉體物質層級的展演,那是瑜珈嗎?

  空中瑜珈是瑜珈嗎?熱瑜珈是瑜珈嗎?當熱瑜珈始祖畢克藍爆出性侵害醜聞,你還要擁戴熱瑜珈嗎?無獨有偶,ashtanga 祖師爺Pattabhi Jois 性暴力也震撼全球,弟子Mary Taylor坦言整個系統不當的調整手法對學員造成身心傷害,充滿競爭性的練習方式亦失去瑜珈的真諦……那麼,你仍覺得練習ashtanga yoga是個好主意嗎?

  每個人當然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只要不是未經思考的人云亦云。而人人都適合練瑜珈、身心靈萬事包、練習百無一害,我認為其言誇大且脫離現實。這不是指,因為練習者有明顯的身體條件限制,才有的特例。而是,現代火紅的商業瑜珈課早已脫離瑜珈初衷甚遠,的確存在著許多值得深思之處。

  藉由此文指出一般人對瑜珈的認知偏誤。一知半解下盲目跟隨流行,或是對瑜珈抱持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對練習者的身心靈,尤其是初學者並非很健康的作法。一堂有益學員的瑜珈課設計需要考量各種主、客觀條件,看到社群上見解相對表面的文章,實在忍不住情緒激動。而為營造健康、安全的瑜珈練習環境,我覺得第一步便是打破過度美化瑜珈的風氣,理性、客觀、持平討論瑜珈練習。

  當然,醫師在文章後半段針對幾個瑜珈體式的注意事項展現了專業性,想必診間一定經常處理瑜珈練習者受傷的身體。但這樣還能用「一級棒」來形容嗎?對我來說,真是有點前後文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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