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腦學】產後情緒風暴：認識產後憂鬱症狀、病因與自我檢測
產後憂鬱症，影響七分之一的產後媽媽。（圖：Anna Hecker on Unsplash）
作者：精神科專科醫師 簡婉曦
發表日期：2024/09/04
本文彙整自精神科門診的診間絮語、認知行為治療與正念心理治療的經驗，所有對話皆已改寫，去除所有可以標示出特定身分的描寫。若有巧合，請勿對號入座。
懷孕與分娩，對女性身體帶來許多改變與衝擊。在分娩後一年裡，產後憂鬱症影響了大約七分之一的媽媽。產後憂鬱症的成因是複雜的，產後憂鬱症的影響可短可長，嚴重者，產後一年會轉化為重鬱症，也會增加未來重鬱發作的風險。
認識產後憂鬱症
在靜謐的月子中心裡，懷裡抱著新生的嬰兒，身處舒適的環境，卻不是所有媽媽都是開心喜悅的。產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媽媽漸漸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壓力與低落情緒，缺乏好的連續睡眠，甚至聽見自己嬰兒的哭聲就感到厭煩，充滿罪惡感的媽媽甚至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稱職的母親。這種現象，如果持續超過2週，須小心媽媽是否罹患「產後憂鬱症（Postpartum Depression, PPD）」。
PPD是孕產期（Perinatal Period）常見的身心科健康議題，也是產後最常見的婦女身心問題。大約有10-15%的新手母親，在產後這一時期經歷到不同程度的憂鬱症狀。
根據DSM-5-TR定義，PPD被視為一種「伴隨產後發作特徵（Peripartum Onset Specifier）」的重度憂鬱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MDD）。具體來說，DSM-5-TR規定，如果MDD的發作時間發生在分娩後的4週內，則可以被診斷為PPD。然而，臨床上許多專家認為，產後憂鬱症的風險可能持續至產後1年內。
值得注意的是，在台灣，產前焦慮或產前憂鬱症的比例其實不低，許多產後憂鬱症的患者在產前已有跡象。DSM-5-TR也提到，有一半的產後憂鬱症患者，其憂鬱其實分娩前即已存在。
台灣本土的觀察性研究分析結果顯示，大約有13%孕期女性罹患產前或產後憂鬱症，特別是第一次懷孕的準媽媽，在懷胎第16週和產後第4週罹患憂鬱症的比率最高。
即便如此，仍有許多憂鬱的準媽媽或媽媽未接受憂鬱症診療。即便是在雙北豪華的婦產科或月子中心，當準媽媽或媽媽被篩選出憂鬱症時，仍有許多準媽媽或媽媽或其家屬婉拒就醫身心科門診診察。
這樣的延遲診斷，可能導致媽媽與孩子的親子連結受損，甚至對孩子的神經發育與行為產生長期影響。過去研究顯示，產前和產後憂鬱症，與準媽媽營養不良、早產、寶寶出生體重不足和孩子發育遲緩有相關性。
產後憂鬱症的鑑別診斷
當遇到疑似產後憂鬱症的患者，婦產科或是身心科醫師需要做許多檢測來幫助評估與鑑別診斷，據此排除其他可能的生理問題。例如，甲狀腺功能低下、地中海型貧血或是長新冠患者，都可能帶有類似於憂鬱症的症狀，因此血液檢查變得非常重要。
排除生理性疾病後，慢性壓力、長期睡眠不足、營養不良、其他身心失調如焦慮症也會導致類似產後憂鬱症的症狀。孕前即有焦慮症或憂鬱症診斷者，懷孕期與產後期是否復發，需要謹慎評估。
產後憂鬱症的病因
從懷孕初期到產後，孕婦與產婦在生理與心理上會出現許多變化。有些人會變得很愛哭，有些人變得常常焦慮，有些人變得遇到事就容易自責，其實這些情況可能都跟產後憂鬱有所關聯。產後有5~8成媽媽會確診產後低潮，但只有1~2成的媽媽會確診產後憂鬱症。
從醫學角度來看，產後憂鬱症的病因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以下為可能導致產後憂鬱的4種原因：
- 生理因素：包含基因遺傳（例如有雙相情感障礙、憂鬱症、焦慮症、經前症候群病史）、睡眠不足、體力不足、身體健康狀態不佳、生產壓力與內分泌系統變化等。內分泌系統變化是其中的關鍵因素。懷孕期間，準媽媽體內的生殖賀爾蒙雌激素和黃體酮（Progesterone）濃度會增加；產後 24 小時內，這些荷爾蒙濃度會下降且恢復正常，媽媽體內的黃體酮及其代謝物異黃體酮（Allopregnanolone, ALLO）也會劇烈下降，造成PPD。此外，媽媽體內的甲狀腺素在分娩後亦可能減少，壓力賀爾蒙皮質醇濃度過高、腦部多巴胺路徑功能失調與催產素濃度過低也常與PPD同時發生。產後媽媽遭遇的各種身體不適（例如：生產痛、會陰疼痛、脹奶疼痛等）也會讓媽媽變得憂鬱。
- 心理因素：對產後媽媽來說，當一個「好母親」的自我期許，對自己「產後身材」的難以接受，都可能讓媽媽更焦慮、憂鬱，甚至失能。懷孕期間與分娩期間的壓力事件，例如緊急安胎、緊急剖腹產，會有長期影響某些媽媽的心理狀態。還有一部分媽媽，本身不喜歡小孩或是意外懷孕，對養育孩子這件事感到重重壓力。在物質濫用部分，酒癮除了影響媽媽自身的情緒調節能力，也會影響到媽媽照顧孩子的能力。
- 生活方式：不良的飲食習慣、體力活動和運動減少、維生素 B6 缺乏（協助血清素製造）以及睡眠不足都可能共同造成產後憂鬱症。產後媽媽常常以育兒為中心，勞累的是體力，但在自我照顧部分卻被自己、伴侶或親戚忽略，造成休息不足，缺乏足夠時間喘息與復原。
- 社會因素：系統問題（統合分析顯示，中國與日本的產後憂鬱症盛行率比美國還高）、婚姻問題、婆媳問題、伴侶問題、世代問題（包含原生家庭、婚姻家庭或是個人自我內化的母職壓力）、後備支援系統、經濟壓力、工作環境壓力，都會影響媽媽的情緒。一旦缺乏有效後援，產婦不得不獨自照顧孩子，媽媽罹患憂鬱甚至重鬱的風險更高。
從臨床經驗來看，生理因素的產後憂鬱在前期幾個月的影響較大，心理因素的產後憂鬱可能影響數年，外在因素的產後憂鬱影響更久。
40~50歲就診女性，回溯早年病史，不少人曾在第一胎生育後有產後憂鬱症，由於時空背景不同，當時大部分女性並未就醫。產後憂鬱症不是近年才突然出現的現象，其實只是過去不受重視。
提醒所有媽媽，如果發覺自己情緒低落，最好能主動告知周遭的人。家人也要多多注意產婦的情緒變化。
10種常見的產後憂鬱症症狀
- 睡眠障礙：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或是淺眠多夢。睡前划手機、打電動，也會影響入睡。
- 憂鬱情緒：開心的時間相對短暫，大部分時間被低落、憂鬱情緒所籠罩。
- 食慾不佳：吃得少又挑剔食物。常常月子餐是給另一半吃。
- 煩躁不安：和平常的自己不同，情緒起伏大且難以控制，一點小事就會失去耐性，也沒有心思規劃太複雜的事。
- 強烈疲勞：明明住在月子中心，很多事物有人代勞，卻還是感覺到整個人終日疲憊不已。
- 容易內疚：當媽媽被另一半、婆婆或是他人責備時，容易內疚，討厭自己，容易自我質疑，傷害自己。
- 殺害念頭：嚴重時，媽媽可能會覺得自己無法勝任母職，出現自殺意念與殺嬰意念。
- 愉悅不得：沒有興致從事平常喜歡做的事，從事也沒有平常的愉悅感。
- 寶寶很煩：突然覺得寶寶是自己生命的負擔，出現「被拖累」的想法。
- 容易暴怒：容易牽怒家人、朋友。例如：常會指使丈夫，或常對親近的人發脾氣。
檢視產後憂鬱指數
以下是7題精簡的產後憂鬱評估問題：請您以自己懷孕前穩定狀態下的情緒做基礎，比較過去1週，自己的的情緒感受與反應。
- 請問您是否常被情緒低落、憂鬱或感覺未來沒有希望所困擾？
- 請問您是否常對事物失去興趣或做事沒有愉悅感？
- 請問您是否會無來由地感到害怕、緊張，或是感到不安？
- 請問您是否常對生活瑣事過度反應，情緒難以控制，容易暴怒？
- 請問您是否常覺得自己精神異常疲累，但晚上睡覺淺眠多夢，怎麼睡都睡不飽？
- 請問您是否覺得自己注意力變差，常常忘東忘西？
- 請問您是否曾經有過傷害自己，或是傷害孩子的念頭？
如果這7題中，您符合其中許多項，建議您告知家人您的檢測評估結果，嚴重時，可尋找您信賴的精神科專科醫師進一步評估與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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