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諮詢的時候,我跟尖尖心理師談到想要調漲家教服務價格的念頭,但卻遲遲不知道該訂多少才能讓自己心裡過得去,不會覺得自己太黑心。以心理諮商來說,一般來說各縣市都有各縣市的公定價,大致上會知道根據自己的資歷可以訂在哪裡。但輔考心理所跟心輔所的家教長期以來都是在檯面下的職業,也沒有公定的價格。經過一個推甄考季的經營,不管是我或是我的學生都感受到我的訂價遠遠低於我所提供的服務價值,但真的要去調漲價錢的時候,又覺得好難。我想這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輔考服務視為某種助人工作吧?如果我賺得很輕鬆,好像就沒有「助人」的感覺了,也沒能回應到我一開始想要「減少成為心理師的經濟與文化資本」的初衷。但今天尖尖心理師讓我理解自己是一個不可能讓自已「賺得很輕鬆」的人,因為我不願意也不會在服務的時候偷工減料。或許我要做的,只是改變想法,漲價不是為了「賺得輕鬆」,而是為了「將自己的需求放在工作中」。我跟我的學生是一樣的,有生活吃飯的需求,每天能工作的時間也都有限,但我習慣把別人的需求放在我的需求之前,不斷地壓縮自己的需求。前陣子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病倒,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要先照顧自己到某個程度,才有辦法照顧他人。」我常常跟別人說這樣的話,自己卻做不到。今天跟尖尖心理師的諮詢讓我更了解自己在衡量自我價值時的盲點。我想我還需要更多時間與經歷才能慢慢肯定自己,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從給自己合理的薪水做起。
今年服務六個學生,就有兩個正取上諮商所跟臨床心理所。以諮商所跟臨床心理所不到5%的錄取率來說,其實是很好的成績。但我真的能肯定自己幫上學生了,並且能夠將自己的價值反映在價格上嗎?幾次諮商下來,我跟心理師都發現我很難收下心理師對我的肯定。可是在打文章的當下,我發現,若是我自己一直無法收下這些肯定,持續地自我剝削,先垮掉的會是我自己。其實不只是在家教事業,過往在課業跟人際上我都有類似的模式——總是無法肯定自己的努力與成果,總是覺得要做更多更多。但那個「更多」其實永遠沒有「夠多」的一天。我是因為幸運才能夠一路活到今天,但我的身體已經告訴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尖尖心理師點出我在定價時,總是會預設最順利的狀況,例如:可以在一個小時內編修完一份研究計劃。但實際上,遇到比較不熟的主題或是需要大修特修的研究計劃,我可能會需要花兩到三小時,甚至更多時間閱讀相關資料才能開始編修。然而,當我在訂價時,往往只想到最輕鬆的情形。到最後,那些需要多付出的心力與時間是我自己吃下去的,或是就像今年一樣,因為我病倒了,反而讓一部分抱著期望來的學生落空而歸。儘管我有退錢給沒能服務到的學生,但是未能抓好自己的量能,接了超過自己負荷的工作仍然是我的疏失。訂價時,同時考量輕鬆與困難的案子,訂出能夠給我帶來健康平衡生活的價格,我才不會再次失信於我的學生。
尖尖心理師讓我知道,我是靠著精明的商業頭腦才能在競爭激烈的升學考試制度中存活至今。我其實也知道,能夠站在這個位置,有這樣的知識與能力去協助我的家教學生,背後是經歷了多少的計算與衡量。但是當我要把商業模式套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中時,總是覺得很彆扭。
「商業模式哪裡不好?」尖尖心理師問我。
「我只是覺得,在諮商界,商業模式就是要讓你的個案一直跟你談下去。可是不管是諮商或是心理治療,它的終極目標都應該是讓你的當事人不再需要你。」
「所以你討厭的是使人脆弱化、使人依賴服務的模式,但是在你做家教的過程中有發生嗎?」
「恩......當我發現有些人需要比較多的次數才可以將備審改到好的程度時,我會向對方提,甚至先告訴他如果要增加次數,我們可以如何進行。可是如果對方並不認為自己需要增加次數,我也不會強求。」
「所以你討厭的不是收錢本身,而是使人脆弱化的模式。可是你並沒有使你的學生變得依賴你,不是嗎?」
短短幾句話,尖尖心理師就突破了我的盲點。我討厭的是使當事人依賴服務的模式,的確當商業模式被套在諮商關係中可能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但我並沒有在我的家教服務中複製這樣的模式。
「在照顧他人之前,要先能照顧好自己。」這句話我很常對我身旁的人說,自己卻常常沒有做到。透過跟尖尖心理師的一小時諮詢,我慢慢地理解自己在訂價時的盲點,以及因為無法自我肯定而導致的自我剝削行為。作為一個培育助人工作者的人,我有點丟臉地把自己照顧得太差了>< 希望以此文為契機,從今以後,我可以成為一個更能照顧自己,行有餘力,再去照料他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