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百貨公司外正下著雨,逛街的客人寥寥無幾。
手邊的事務告一段落,我和同事聊起天來。
他開始抱怨公司的制度,抱怨行銷手法有多爛、多糟糕,導致他的業績受影響。
「我男友的公司就不會這樣!他們的制度超好,每月業績都能達標……」
我聽著,適時地點頭,但大腦卻飛速運轉:該怎麼回應才是適當的?
他忽然停下來,嚴肅地問:「你不覺得我說的沒錯嗎?」
我想了想,試探性地回應:「那你覺得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需要幫你向公司反應嗎?」
他的表情瞬間變了:「我怎麼知道,公司又不是我開的!」
我試圖與他溝通,想陪他一起找出辦法,撇除公司的缺點,看有沒有什麼我們可以先自行調整的地方。
但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撇著頭、斜眼看我,語氣帶著不悅:「你覺得是我的問題嗎?」
那一刻,我的理智線差點就斷了。
「喔!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他擺出的姿態,讓我知道,這場對話已經無法繼續下去。
正巧,有客人進來,話題才被迫中斷。
這場對話讓我懊悔,我無法真正「同理」他的不滿。
因為對我來說,每間公司都有不同的行銷策略與制度,沒有絕對的好壞。
但我待過的公司不多,無法比較哪一個更好,也沒辦法給他合適的建議。
在一個拒絕溝通的狀況裡,好像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但我知道——
每個人都是一座獨立的小宇宙,擁有各自的情感、思想與價值觀。
我們的經歷不同,視角不同,情緒也不同。
即使再努力去理解,我們能捕捉到的,往往只是對方情感的輪廓,而無法真正踏入他的內心世界。
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無法好好溝通。
相反地,正因為我們無法完全同理,才需要學會尊重。
當我們沒有經歷過一個人的痛苦時,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輕易給出建議。
我有一位朋友,每年的某一天,她都會向公司請假,去祭拜她的前男友。
她的男友在一場車禍中離世,那年他才 23 歲。
這些年來,她努力讓自己好起來,一步一步地療癒自己,狀態也漸漸穩定。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思念他。
所以,每年這個固定的日子,對她來說,是留給自己深度思念他的時刻。
可她的同事不理解——
「妳該走出來了吧?」
「人都會死,你們又沒結婚,幹嘛這樣放不下?」
「都過這麼久了,別這麼難過了啦!」
那一刻,我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傷。
因為,我的家人也有一樣的故事,我也曾經陪她送走一位男孩。
我知道,那種痛不是「時間久了」就能沖淡的。
更不是幾句勸說,就能讓人「放下」的。
她已經這麼努力地走出來了啊!
到底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對待一個正在努力活下去的人?
這真的只是個別人的冷漠嗎?還是整個文化習慣了對自我情感的壓抑?
亞洲的傳統教育,塑造了一種「堅強等於隱藏脆弱」的價值觀。
我們從小被教導:
這些話,讓我們成長為一個習慣壓抑情緒的社會,彷彿一個人若還在痛苦,就代表他不夠堅強,不夠成熟,不夠積極向上。
但真正的問題是,壓抑悲傷真的會讓它消失嗎?
✔ 允許悲傷存在,不急於撫平它。
✔ 改變對「堅強」的定義。
✔ 學會陪伴,而不是催促。
如果這個社會能允許人們有時間去療癒,而不是急著讓人「恢復正常」,我們是否能過得更自由、更真實?
真正的勇敢,不是逼自己忘記傷痛,而是允許自己擁抱它,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帶著它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