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盡香港電影票房紀錄的《破.地獄》裡有一句為人熟知的「金句」:「生人都要破地獄,生人都有好多地獄。」儘管我未看懂電影裡有沒有為生人指引一條「破地獄」的路,人生要經歷的磨難往往猶如地獄是無容置疑的。教宗曾被一位女孩哭著問道,為何上帝容讓苦難存在,教宗無言以對,唯以眼淚相慰。楊牧谷牧師說過,面對苦難,我們要說的不是「為甚麼」,而是「如何」,如何面對苦難才是人生必學的功課。
他在書中說到:「一個人的苦難就好比毒氣,如果向空蕩蕩的毒氣室灌入一定量的毒氣,氣體將完全而均勻地彌漫開來,不管房間有多大。人的苦難也是這樣,它完全占據了你的靈魂和意識,不管苦難是大還是小。因此,人苦難的「量」完全是相對的。」(頁54)如果我們不懂如何面對苦難,就會任它如毒氣般蔓延,而且我相信它不僅蠶食一個人的靈魂和意義,而且會波及群體,甚至全社會。弗蘭克爾認為精神官能症的三大症狀是「抑鬱」、「侵犯」和「成癮依賴」,都是由於「存在之虛無」,即空虛感和無意義感導致的。(頁178)當苦難的毒氣蔓延至整個群體,執著於「為甚麼」而苦無出路時,空虛感和無力感就會產生那些症狀,而這不僅是弗蘭克爾身處的二十世紀如此,二十一世紀的情況更為嚴重,這是有目共睹的。
我常常跟別人分享人生最要緊的是尋找人生意義,它比所有身外之物與個人名利更為重要,因為人生失卻意義,就算多麼一帆風順,最終都有可能失去生存的動力。弗蘭克爾的意義療法正正印證我的想法,他認為意義療法「把人看成這樣一種存在:他主要的擔憂是實現某種意義,而不僅僅是滿足欲望和本能的需要,或是調和本我、自我與超我之間的欲望的衝突,抑或適應社會和環境。」(頁125)他認為意義療法治療師好比眼科專家,讓患者自己去觀察世界是甚麼樣子,他拓展患者的視野,使他們意義到生命潛在的所有意義。(頁135)他指出意義療法的三種方式:一、通過創立事工或從事某項事業;二、通過體驗某種事情或面對某人;三、忍受某種不可避免的苦難而採取某種狀態。(頁136)這跟漢娜.鄂蘭對成為人的條件有著不謀而合的地方。她認為在「行動」中的人,要比「勞動」和「工作」中的人更有意義,因為人在行動中會思考與創作,發明和想像,從而獲得別人的尊重。意義療法的重點就在於協助患者發掘並重建生命的意義,從而建構作為人的尊嚴,不論在生命中經歷何等的苦難。他說:「人的創造力會將人生活中的消極因素轉化為積極或建設性的因素,也毫是說,重要的是如何充分利用任何給定的處境,面對災難而保持樂觀。」(頁174)
弗蘭克爾通過意義療法,幫助許多戰後因受集中營之苦而失去人生目標的患者,而且他發現重拾因被囚而失去的自由,並不能使人重拾人生盼望,有些人甚至會藉著這種自由而肆意進行破壞及傷害他人的行為,因為一個人長期處於緊張的狀態,一旦得到解放,反倒面臨某種危險(頁107),我相信就是容讓復仇心理在心裡滋長。在意義療法中,人獲得自由是消極的一面,積極的一面是承擔責任。這不是被強加在身上的責任,而是人在尋求生命意義的過程中所自願承擔的責任,那種責任感是他尋求意義的原動力,如果對基督徒而言,我相信那就是上帝託付給我們的使命,給我們原動力,去尋找生命的終極意義。他在書中有一段話說得甚好:「人類不是在追求幸福,而是通過實踐內在潛藏於某種特定情況下的意義,來追求幸福的理由。」(頁174)
正如李小龍所言,目標終究不是用來達到的,而是給我們動力,向目標奮進。很多人會因為生命裡充滿大大小小的苦難,而產生「放棄綜合症」的行為模式。弗蘭克爾舉出這模式在集中營的表現:囚犯拒絕起床幹活,賴在牢房抽煙,懶理警告與威脅,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會在48小時內死亡。意義導向減弱了,結果給即時的快感占了生命的上風。(頁176)在我們的生活裡,許多人都因為認為人生沒有未來,自己活在如地獄般的環境中,儼如沒用的人,而把沒用跟沒有意義等同起來,這種「失業型神經官能症」導致出現以上所說的三大症狀。弗蘭克爾的臨床經驗告訴我們:「只要他們能用不花錢但有意義的活動填補大量空閒時間,他們的抑鬱症狀就消失了,雖然經濟狀況毫無改善,肚子仍然挨餓,的確,人不是光靠福利活著。」(頁177)我常以為,教會應該是最適切的場所,達到弗蘭克爾這種想法,正如耶穌所說:「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乃是靠神口裡所出的一切話。」(太4:4)
馬太福音六章10節記載:「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相信教會是基督的身體,我們的使命是讓人看見生命的終極意義在於獨一真神,耶穌復活不是要把人強擠進天堂,而是使人看見天國降臨在地上,人在地上努力不是為了破地獄,而是敞開心扉,讓神的國介入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