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2|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不受監督的作惡者與視而不見的「我們」:薩拉馬戈的《盲目》

〈不受監督的作惡者與視而不見的「我們」:薩拉馬戈的《盲目》〉2024-06-22

 

  1995年,73歲的薩拉馬戈發表了深具影響力的《盲目》一書。三年後,這部書為這名已經享譽全球的作家榮獲了諾貝爾文學獎,使其成為國際上最具代表性的葡萄牙作家。

 


  作為一部成書較晚的世界文學,《盲目》經常被拿來與卡夫卡、卡謬等人的作品做比較。就像在《變形記》中,主角沒來由地變成了一隻甲蟲,本書的「白盲症」也是突如其來,不清楚為何發生,似乎也無法解決。而這一怪異的盲症也像卡謬筆下的《鼠疫》一樣快速蔓延,瓦解了看似安穩與永恆的現代日常生活。

 

  與一般意義下的致死疾病不同,盲症本來不會殺人。但人們對疾病的恐慌、隔離狀態下的例外感、無人監管時的為所欲為,都讓整個環境急轉直下。集中檢疫的廢棄病院變成了一場殘酷社會實驗的場地,讓我們看到當惡人取得了不受監督的權力時,會如何破壞現有秩序、將他人恣意蹂躪。

 

  同時,我們也會看到人性中負責與團結的一面,看到人如何在極端環境下仍然確保自己盡可能活的像人一樣,去盡可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幫助身邊的人,以至於讓自己不至於「盲目」。

 

 

  這部具有濃厚反省意味的作品,也談及了女性力量的重要性,並揭示了性別抗爭對公民運動的引領作用。雖然在故事中,這種女性力量多少還是帶有「聖母般奉獻」的形象,但更多時候那體現為一種主動且冷靜的力量。相較於無能為力、放棄抵抗卻仍在口頭捍衛尊嚴的男性角色,故事中的女性角色有更多且更完整的力量與能動性,比起聖母,多數時候其實更貼近於法國名畫《自由引導人民》中的引領者形象。

 

  在表現手法上,本書有兩個有意思的特點。其一是文中的對話皆沒有以上下引號區隔,而是直接放在段落裡;其二是故事角色皆沒有姓名,而是用諸如「第一位盲人」、「醫生太太」、「戴墨鏡的女孩」等符號表示。

 

  這些表示方式很好地契合了故事的「盲目」背景,我們沒辦法清楚地認識每一個人(故事中也幾次提到說姓名在這裡沒有意義),也不容易辨識出是誰在說話。「這句話應該是那個人說的」的感覺經常是準確的,但那是因為我們已經在相處的過程中逐漸熟悉每個人的個性,便無須作者特意標示。

 

  但雖然故事中的角色看不見身邊狀況,故事的畫面感卻非常強。在這場「盲眼瘟疫」之中,薩拉馬戈一點也不避諱地呈現出了許多露骨的殘酷與髒亂。部分場景也給我們帶來身處於驚悚電影中的窒息感。情緒節奏的把握相當出色,讓人讀完之後,餘悸猶存。

 

 

  小說的開篇引用了出自一位中世紀基督教國王《勸誡書》中的話語「若你看得到,就仔細看;若你能仔細看,就好好觀察」。在歷經了這場因為盲目而無法阻止的苦難之後,或許我們應該要把眼睛睜大一點,好好去看這個社會上正發生著的事情。如果所有人都視而不見,這些不好的事情就會繼續發生,且愈演愈烈。白色的盲目遠比黑色的盲目更使人恐懼與無法承受,因為若是黑暗則還有被照亮的可能,被視而不見的明亮蒙蔽,卻再沒有辦法被照得更清楚。






延伸閱讀:

〈《致未來的男孩們》閱讀筆記:名為「想受到女孩子歡迎」的詛咒〉

〈這次運動--以及往後公民運動中的性別〉

〈Gyges 的戒指:如果不正義不用付代價〉

〈(不)正義的大師與詭辯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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