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閱讀《輝達之道》時,我不只是在理解一間科技巨頭的成長歷程,而是在對照自己過去在食品產業、跨國企業與新創公司時的實際工作經驗,讓我更能從不同角度去體會黃仁勳所面對的挑戰與選擇,也讓我思考這些觀點如何應用在我自己的職場與未來:
- 究竟是什麼樣的信念與文化,讓一間公司能在不斷逼近失敗邊緣時,仍能攀上世界巔峰?
- 輝達的組織文化與恆毅力,黃仁勳的個人魅力與管理風格,給我帶來甚麼啟發?
- 有哪些黃仁勳的「輝達之道」與「成功之理」值得學習,可以代入到我的職涯中,進行調整?
- 有哪些立即可執行的作法,可以帶到我的管理行為上?
一、從瀕死中學習:輝達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我們還年輕的時候,搞砸了很多事。輝達不是從第一天就偉大的公司。我們花了 31 年才讓它變強。」黃仁勳說。輝達有好幾次瀕臨破產的經驗。但每一次,在沉重壓力下,它都能從犯的錯誤中學習。它留住了一批死忠的員工,其中很多人待到今天。當然,也有人離開。
「每一次危機,都有人離開;每一次,我們都重新振作起來。我們療傷止痛,讓它活下來。」黃仁勳說。
摘自:輝達之道,頁 15
黃仁勳坦言,輝達的前兩款設計差點讓公司毀滅。他說:「我們是自己最大的敵人。」這句話在我心中久久無法抹去。
在食品公司,我曾參與過一款新產品的上市,結果市場反應冷淡,當時作為新人的我看得很重,但因為沒有同事進入過類似市場或做過那個品類的商品,導致我求助無門,孤臣無力可回天,最終導致該產品的曲終人散。時隔多年,該品類持續茁壯,市場的年營業額也愈來愈大,若當時的我們,能像輝達那樣正視錯誤、從錯誤中學習,並且快速反應、調整策略,或許能做出不同光景。
二、機長制度 vs 官僚政治:讓責任清晰、讓文化乾淨
黃仁勳啟動每個新專案時,都會指派一位負責人,稱為「機長」( Pilot in Command, PIC ),直接向他匯報。
每個專案都有一個機長。每當黃仁勳談到某個專案時,他總是想知道「機長」的名字,
沒有人可以推託說:「這件事是某個團隊負責。」每件事一定有一個負責人的名字,他該負起責任。「機長」被黃仁勳賦予相當的權威與決策權,並享有優先支援,作為承擔這種責任的回報。
摘自:輝達之道,頁 206
輝達捐棄「辦公室政治」,黃仁勳設計的「機長制度」都令人印象深刻。這讓我想到在過往工作經驗中,只要涉及多部門協作時,常因責任歸屬不清產生內耗。誠然各個部門都有其「本位主義」,但如果在跨部門專案中能設定 CEO 或老闆直接任免的「機長」職,有絕對的決策權,如輝達那樣明確劃分責任、建立以專業為本的任用機制,許多溝通成本與延誤可以避免。「不是授權,而是要求履行責任。」這是一種對專業的尊重,也是一種對團隊的信任。
三、信譽走在成果之前:你的名聲是最強的資本
黃仁勳提到,創業初期拿到的 200 萬美元資金,靠的不是產品,而是他們的「名聲」。
英國人類學家羅賓.鄧巴(Robin Dunbar)說:「一個人能維持的『人際關係』數量落在 150 人,是我們和他人能夠維持穩定關係的個體認知上限」。這數字又稱為「鄧巴數」(Dunbar's Number)。
現在很流行經營個人品牌;許多新創公司 Founder 會出席許多演講或到學校兼課;許多教授或者健身教練兼做 Youtuber,創造更多槓桿效應,正是因為「被多少人認識」,遠比「認識多少人」還重要。
過去在 Gogoro 任職時,因為品牌如日中天,有幾個公開演講的邀約。因為我每次演講前總是花費大量時間準備,如履薄冰,把每一次機會當作最後一次;演講時更總是火力全開、熱情洋溢,因此「名聲」不脛而走,被愈來愈多學校、機構、社群邀約演講,包括澳盛銀行、財政部、《數位時代》、淡江大學、政治大學、中山大學、X Change 社群等,生涯累積超過 202 場演講或訓練。為了建立自己的名聲,每次演講完一定在社群平台上貼文,分享主題跟聽眾的評語,後來經常會接到陌生單位或者陌生人私訊詢問、邀約。
四、極端投入與卓越文化的兩面刃
書中提到輝達的工程師常加班到深夜,週末也不例外。黃仁勳形容:「為奧運備戰的人,也會抱怨大清早就要訓練。」
在新創工作時,我們常常為了規畫社群活動徹夜討論、修改流程。我想,長時間工時本身不是問題,關鍵在於是否讓團隊感受到「值得」——值得這樣投入,值得為此驕傲。
而在過往的工作經驗中,最值得「驕傲」的「投入」,絕對是建立並維運「Gogoro 用戶社群」那段光陰。
五、成為「客戶的執行長」:業務不只是業務
黃仁勳形容他的業務團隊為「綠扁帽」,要求他們比客戶更了解對方的業務,才能真正提供價值。
在我過去遇到的超業中,優秀的業務不是只看業績數字,而是懂得協助通路思考如何改善陳列、工作流程、提升週轉效率;他們往往與客戶建立了像夥伴一樣的關係。當業務能從「對方的視角」來解決問題,就不再是銷售者,而是客戶信賴的共同經營者。
六、珍惜注意力資源:報告應有同理心
黃仁勳與員工的溝通風格是 - 直接、簡潔、關注大局。
一位輝達員工說,「電子郵件很多,黃仁勳提醒大家,『報告工作成果時,應該對看信的人抱持『同理心』。不要把所有東西一股腦兒地丟給他們,必須要以『能引起他們興趣的方式』呈現。當他們感興趣時,就可能追問更多細節。」
黃仁勳意在要求員工「謹慎對待彼此的『注意力』,如果想在大企業裡發揮影響力,切勿浪費他人的時間。」
摘自:輝達之道,頁 223
輝達內部重視簡潔溝通,黃仁勳要求員工報告成果時,要以「能引起聽者興趣的方式」呈現。
這讓我反思在金融業撰寫報告與簡報的習慣。很多時候我們習慣「交代完整細節」,卻忽略對方可能沒那麼多時間看。簡潔有力的重點傳達,是對他人時間的尊重,也是職場影響力的展現。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需要主管裁示「同意」的信,你做了甚麼努力?這 7 點,下次試試看,好嗎?】
內容就提及,為了要讓老闆輕鬆俐索地「回信同意」,讓我們能夠繼續往下作業、不卡關,能做哪寫努力?我自己的習慣,至少有 7 件事:
▍ 清楚直接的標題 - 如【呈請核示】、【呈請同意】、【Updated Version】、【一點點急,請看一下】
▍ 點列示摘要 - 老闆可能不會看,但你可不能不寫好
▍ Highlight 重點 - 粗體、斜體、底色、放大字體的運用
▍ 「詳情請見附檔」?最好讓老闆不用開啟附檔就同意你,如何?
▍ 錯別字檢查、數字覆核
▍ 用字精準度調教,精益求精
▍ 幫老闆寫好他要寫給他老闆的 Email
七、「該多則多,該少則少」
莎士比亞跟賈伯斯都說:Less Is More.(少勝於多;簡勝於繁)即便黃仁勳的核心哲學是「該多則多,該少則少」,但他其實在書中闡明:「我們學到,少做點東西比做太多東西好。」
在職場上作為主管的我,平心而論,Create 事情 / 專案,並不困難;但要聚焦經營、減法管理,經常流於口號。
我在某大型食品飲料公司工作時,記得某位高管力行「SKU 精簡及聚焦」策略。
什麼是 SKU?SKU 是 Stock Keeping Unit的縮寫,顧名思義就是指「庫存單位」,也就是「最小存貨單位」,例如以可口可樂而言,玻璃瓶裝跟保特瓶裝跟鋁罐裝,各是一個 SKU;單入裝的保特瓶裝、四入裝的保特瓶裝跟一箱 24 入的保特瓶裝,各是一個 SKU;330 ML 的保特瓶裝、600 ML 跟 1,250 ML 的保特瓶裝,各是一個 SKU;而同為 600 ML 的原味可口可樂跟櫻桃口味可樂和纖維 +,又各是一個 SKU。
在食品飲料業界,因著消費者的求新求變,大量的 SKU 是常見的產品策略,但那一年,那位高管卻推動一項關鍵策略:「SKU 精簡與聚焦」。而且並非只是簡單地「減少品項」,而是一項有系統的優化行動,目的是集中火力於最具成長潛力與市場回報的產品組合,同時提升營運效率、供應穩定性與消費者體驗。
當時資歷尚淺的我,對於這項「政策」還矇矇懂懂、一知半解,我只知道,從發布「SKU 精簡與聚焦」策略的第三年公司,集團營收以及淨利連續 5 年正成長。
八、「批評是禮物」
《輝達之道》中提及,嚴厲治軍的黃仁勳,曾對一位同事痛罵將近兩小時,幾乎是他有史以來咆哮最大聲的一次,150 位主管沿著牆排排站,看著他被黃仁勳「折磨」;也曾經在視訊會議上,要求攝影師鎖定某位專案經理的面部特寫,並不斷放大。因為黃仁勳有話要對他說。當所有觀眾都能清楚看到雷菲爾德的臉時,黃仁勳不假辭色地對他說:「你必須把專案做好。各位同事,這是一個經營管理的反面教材。」另一位輝達前員工表示,「這是我見過最尷尬、最丟臉的事。」。
這是我在書中覺得最純粹、卻最難實踐的職場原則,大部分人對於批評都有高度防備心,覺得你對人不對事。我自己年輕的時候,也經常「玻璃心」掉滿地,直到我讀到《正念療癒力: 八週找回平靜、自信與智慧的自己 (卡巴金博士30年經典暢銷紀念版)》一書提到的 - 「溝通, 未必等於贊同。溝通, 代表看到事物的整體, 既清楚自己的觀點, 也願意明瞭他人的觀點, 願意開放、真誠與投入。」(頁 172),只要我們把批評當作溝通的「形式」之一,似乎不必活得這麼「玻璃心」。
九、LUA - 傾聽問題、理解問題、回答問題
當員工開始喋喋不休,黃仁勳就會說「LUA」,這字的發音類似「魯阿」。輝達高管卡坦札羅解釋,LUA是黃仁勳耐性即將耗盡的警訊。當他說出這字,是希望員工停下來,然後做三件事:傾聽問題、理解問題、回答問題(Listen to the question. Understand the question. Answer the question,LUA)。
摘自:輝達之道,頁 298~299
這讓我想到徐瑞廷老師曾在線上課程中提到,一般人解決問題時遇到的三個問題是:
- 疏於詢問“Is it true?”:沒有批判性思考的精神;
- 惰於逼問“So What?”:思考怠惰,沒有去想真正的核心問題或是解決別人的問題,而沒有反求諸己;
- 懶於探求“Why So?”:思考不透徹以及不夠糾結。
真正懂得解決問題的高手,一定會經常復盤自己在解決問題時,是否回答了 “Is it true?”、“So What?”、以及“Why So?”
這個對於解決問題時的「捫心自問」,真的類同黃仁勳說的「魯阿」三件事:傾聽問題、理解問題、回答問題(Listen to the question. Understand the question. Answer the question,LUA)。
結語:輝達的成功不是神話,而是選擇了一群有「純粹的意志力」跟「固執的執行力」的人
《輝達之道》讓我看到一個真實、充滿磨難卻堅持到底的創業故事。它不是「成功學」的簡單複製,而是一段從錯誤、痛苦中提煉出來的企業哲學。
在今天這個講求速成與模仿的年代,輝達之道提醒我們:真正的成功,需要靠純粹的意志力,一點一滴地打磨出來。黃仁輝這麼定義「輝達之道」-
「一種堅定不移、相信盡力做好工作就會獲得豐厚回報的信念;也是一種在逆境中堅持到底的動力,或者『純粹的意志力』」(頁 17~18)。
另一方面,如果說「純粹的意志力」是形而上、虛無縹緲的概念,那「固執的執行力」也許相對容易理解。輝達第一位女性工程師 - 蘭得利上工後,一度難以適應輝達緊張的文化。非但平常日都要加班到晚上 11 點,週末也幾乎整天都在加班。她記得有一次某位高階主管在星期五傍晚時問她那個「週末」的工作目標。蘭得利於是向黃仁勳反映,工時太長。黃仁勳回答:「為奧運備戰的人,也會抱怨大清早就要訓練。」黃仁勳傳遞的訊息是:漫長的工時,是追求卓越的必要條件(摘自:輝達之道,頁 97~98)。
在強調 Work-And-Life Balance 的當代,長時間的工時並不見得適用在所有企業中,我也並不認同;但「固執的執行力」這個特質兌現出的 -
▍「讓人心安」的感覺;
▍一組結合組織規劃、時間管理與主動性的綜合能力;
▍把事情做完只是基本盤,得做得更快、更好、更完整,
卻橫跨任何時代、任何位階、任何組織,值得你細細思考、大大用力、頻頻訓練,長時間刻意堅持,讓老闆在打考績與決定升遷時,想到那個「讓人心安」的感覺,想到那個「讓人心安」的人物,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