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最右側那一區好久都沒有觸碰,有時拿取衣服偶爾會瞄上幾眼,知道它們安好掛在那裡就安心了。
農曆新年將至,家𥚃積壓已久的一些物品應該在大掃除時處理一下。
去年曾經下功夫整理出一大堆舊衣服,裝了幾袋出門放入街頭回收箱內,助人又助己,了卻了一樁心事。
有些功能良好的物件,像是萬用鍋、吸塵機等,分別找到了可以轉送的朋友,朋友們開心我也滿意,皆大歡喜。
不過衣櫃最右側的那種物品,照道理說,它們完全合乎一般斷捨離的標準(久未使用、不再需要、對別人也許有用),但是幾年來我怎麼也無法狠下心來對它們下毒手。
它們是我的領帶。
以前我還在職場打拼的時候,曾經服務的公司都是國際金融機構,男性員工上班必須穿西裝打領帶,多年職場生涯不知不覺就累積了幾十條領帶。
為了寫這篇文章,擺拍上面這張領帶照片之餘順便點了一下數目,我居然擁有49條領帶!老實說,有點驚呆了。
其實把全部領帶一股腦兒塞入大型垃圾袋,然後投入街頭舊衣回收箱,只要十幾分鐘就可以輕鬆處理,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動作對我來說如此困難呢?
如果你曾經收藏過一些物件,比如說火柴盒、明星畫刋、模型汽車,我想你應該可以體會我的心情,那種「我捨不得把你丟掉」的感覺。
每一條領帶都代表著一個小故事,我記得當初為什麼從眾多領帶中把它買下來,記得我在重要場合曾經戴過哪幾條領帶。對我來說,一條條領帶不只是長長的布料而已,它們承載著多年職場累積下來的各種回憶。
從前我在紐約工作,當時跟部門幾位年紀相仿的男同事共事,大家一起工作一起外出覓食,彼此培養出深厚同事情誼。
為了讓日常繁忙工作增加一些樂趣,大家商量每個星期五我們都要戴上同樣款式的領帶,這樣一起行動的時候,整體視覺效果突出,別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們精心策劃協調了當天的穿著搭配。
部門中最活潑的一位同事名叫葛瑞格,他在哥斯大黎加出生,從小移民來美國,一直保持著中美洲人民熱情友善的特色。
葛瑞格對大家說:「我們下週五一起打Madras領帶好嗎?顏色越鮮豔越好喔!」
同事們七嘴八舌紛紛表示同意,有人建議再過一週大家在星期五統一配戴Paisley領帶,討論過程十分熱烈。
當年的我已在美國讀過幾年書,那份工作是我進入職場後第一份職位,當時英文聽說讀寫能力照理說應該已有一定程度,但是我當場硬是沒有聽懂那兩個關鍵字。
我有點不好意思細問同事,但是馬上面臨再過幾天就要打上這兩種領帶的壓力,只能下班後專程去百貨公司男裝區挑選領帶。
梅西百貨公司是當年紐約市區最大的百貨公司,在琳瑯滿目的領帶櫃臺附近找到一名銷售人員,我盡可能把我從同事口中聽到的那兩個詞𢑥說出來,銷售人員起先沒有聽懂,後來終於好像懂了我要的是什麼,他拿出幾條領帶讓我選擇,我鬆了一口氣,趕快挑了一條Madras領帶及一條Paisley領帶,這樣至少可以先應急一下。
記得當年我們部門為了這個「星期五相同領帶日」拍過許多照片,不過我現在一張也找不到,這次仔細檢查我所有領帶,遍尋不到當年曾經戴過的任何一條Madras領帶,只找到一條很久沒有戴過的Paisley領帶。看著這條幸運存留的領帶,以前紐約職場的日子在腦海中鮮明浮現。
我有幾條動物圖案的領帶,通常會視心情來決定當天打哪條領帶。比如說,有段時間我跟老闆約翰相處比較有壓力,如果跟他開會,我有時會刻意打上老虎圖案領帶,好像在潛意識裡,領帶上的眾多老虎可以跟我一起應付在職場所面對的猛虎,領帶彷彿增添了勇氣。
如果上班當天沒有什麼煩人會議或重要事項有待處理,我會選擇戴上溫柔動物圖案領帶,例如上面照片那兩條鯨魚及小魚領帶,戴上它們之後工作心情好像愉快不少。
外商公司在每年十二月通常充滿節日氣氛,同事們經常會打著專屬聖誕節的紅色或綠色領帶,過去我曾買過幾條節日限定的領帶,像是聖誕老人、聖誕樹圖案的領帶,專門留在十二月時搭配穿著。那些領帶早已不知去向,只留著上面照片這條紅色鈴鐺圖案領帶,看著它好像可以找回當年節日歡快的感覺。
再過幾天我計劃展開一年一度斷捨離計劃,檢查家中各個角落物品是否應該清理一下,不過我想我仍然會像過去幾年一樣不去整理那些領帶,就讓它們繼續掛在衣櫥內。
每一條領帶都代表著一個小故事,它們安靜訴說著過往職場美好的回憶。
我實在捨不得丟掉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