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聽過鄧如雯殺夫案嗎?」「沒有。」毫不遲疑地搖頭。
以上場景發生在昨晚的台北市大安區。當時,代表社會民主黨參選的立委候選人苗博雅正在掃街拜票,一名自稱居民(同時也是另一名立委候選人羅智強辦公室工讀生)的學生上前詢問關於死刑的問題。但他甚至沒有聽說過這一無論在台灣法律史或性別運動史上都極為重要的刑事案例。
確實,作為一名居民,即便這種突襲可能有點白目,去詢問、甚至挑戰候選人理念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行為。因此,雖然苗博雅認出這名學生的身分,也還是相當有耐心地回應他相關的問題。甚至語重心長地勸他要自我精進。但學生顯然並不買帳,除了語無論次和在自己混亂的講法之間跳來跳去之外,只是跳針般地,不停要求苗博雅回答「殺人犯可不可以放出來?」(或其各種調整後的版本)。
從他們十幾分鐘的對話中,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當前一部分社會現狀的縮影。以台灣當前的社會氛圍來說,支持死刑存在的人具有較大聲量是一個事實。而且,死刑的存廢在許多的國家之中都是一個還未得到明確共識的議題。事實上,的確存在有不小的討論空間。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所謂「支持死刑的多數人」中,我們看到的往往是像這位同學一樣,一方面不清楚法律--無論是法條、司法改革史還是當前的法律實務;另一方面,也對於人權理念、弱勢群體處境毫無認識。而是,一直試圖去將一部分人類歸類為「罪大惡極」、「不可教化」的「沒道理的殺人犯」,並且希望透過「多數人希望死刑」這樣的「主流民意」來在理由之外為立場取得正當性。
於是,一個本來可能可以透過「人的權利」之間的張力與平衡(譬如殺人者剝奪被殺者權利、違法者獲得了超越守法者的額外權利)的角度去討論的嚴肅議題,往往被扭曲地簡化成了某種「講空話的少數菁英」與「真正多數的普羅大眾」之間的對立。於是在苗博雅與這名學生的討論中,能透過「國民法官法已經將人民的情感和意見整合進去了」相對輕易地解決。
面對這樣的鬧劇,近期熱愛在FB上辦各種「活動」的網民,也很快發起了「跟沒有讀書的同學辯論」的虛擬活動來調侃。一方面來說,這樣的畫面確實滑稽可笑,但另一方面,苗博雅在對話過程中和學生說的一句話,是對於理所當然地接受這類事情的存在的我們需要嚴肅去面對的重要提醒--「你是政治幕僚,對自己的要求不能這麼低。」
當我們回首觀看近年來新聞中政治人物的言行,我們很難不沮喪地發現,那些在媒體上擁有最高曝光度、被最多人認識甚至追捧的,不是最有理想或最有執行力的人,而是最綜藝、最「妙語如珠」的那些網紅型政客。
這不是只發生在台灣的現象,但台灣卻也是這種現象相對嚴重的國家。然而就像我們長期以來對差勁的媒體之縱容與理所當然,我們也彷彿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些無知卻「氣壯」的、小丑式的發言滲透進那些最嚴肅重要的場合。
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譬如「反台獨」、「下架民進黨」。不可否認的,四年前,有五百五十多萬個台灣人將總統選票投給韓國瑜,無論他在種種重要場合說了多少錯誤、荒誕與煽動性的言論。這樣的投票行為,是一種對政治娛樂化、甚至瘋狂化的支持,也讓許多沒有核心價值的表演型政客能夠更加有恃無恐。
只要我們沒有刻意閉起雙眼,不可能沒有看見,許多檯面上所謂的「政治人物」,其實一只用著和那位「沒有讀書的同學」沒有本質區別的方式在說話。只是他們口條更好、更有群眾魅力、更加「臉不紅氣不喘」而已。而這不是我們嚮往的社會,不是未來要構成我們政府的人應該要有的樣子。
我們追求一種自由的、多元的、活潑且民主的社會環境。我們樂見不同的立場在政治場域上交鋒。同時,因為不同處境的人會有不同的需求和困境,那些立場不能僅僅是一些空泛的理念,也要考慮實際情況、以及人民對其的接受程度。
但是,如果有一些候選人或其支持者,並不真正在乎那些議題與理念。而僅僅是將其當作某種可以換來選票的政治符號,根據風向調整自己宣稱的立場;甚至,不在乎與「符號」緊密關聯著的那些發生過的、甚至仍在發生的苦難,恣意地挪用與拼貼。作為一個希望國家朝向好的未來的公民,我想我們都必須要清楚地意識到:那些人是我們永遠需要警惕的對象,是最需要被我們辨識出來並立即淘汰掉的惡質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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