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深入認識她的思想以後,我像她一樣,禁止了自己的黑暗面。
《過度思考日記》一
「她」是誰?
「她今天是不是有點不太開心啊?」Wei 說。
「沒有吧。」昂不假思索的回答了。
她有,只是她躲了起來,躲了非常非常久。
昂還沒那麼認識她,但他會在未來某一個認真思考的瞬間發現到,她不只是躲起來,她從來沒有現身過,然後昂的世界會崩潰。
他無法理解世界上存在這種人:把靈魂的外殼拆開來後,藏在底下的,並不是充滿活力卻羞於見光的純真小動物,而是被多方壓力擠得失去方向的恐懼集合體。那稱不上是一顆人心,那只是幾段破碎、拼不起來的思想殘骸。
她向他人討好,不是為了侵略而帶著清晰意識的狡詐手段,是真實渴求另一個靈魂能完整她的存在。
昂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環境,是什麼樣的家庭,忽略了一個人、一個小孩,放任如此明顯的破碎,讓她走到今天。
上了這麼好的學校,外表掛了那麼多絢麗的裝飾,向內一看,竟全是破敗。
怎麼會如此、如此的本末倒置?
到底是什麼樣的社會把她養成這樣子?
昂當然思考過,用一句「那是她的選擇」就可以輕鬆地卸責。
但那真的是嗎?
從昂看見的她的世界,那裡面沒有足夠的思想資源,能開拓出一條名為「我就是我,乾你屁事」的道路。
她只是一顆齒輪、一個被操縱的人偶,被眾人自私的嘴,塞進一個沒有出口的工廠生產線裡。
她的成長過程,從沒有一位稍微多那麼一點點人性的貴人,告訴她,「你到底在幹嘛?你為什麼要聽我的話?你為什麼這麼甘願當我的奴隸?」。她從沒想過「不要聽話」。
別人送她糖果,她會開心地收下。
別人拿刀刺她,她就讓刺痛進入身體。沒有觸電般的閃躲,沒有盔甲般的防禦,但也稱不上是勇敢面對。她甚至不會顯露受傷的神情,扮成受害者,博取同情,而是把感受藏在很深很深的心裡。
她徹底不認為,自己能夠動搖一丁點外在世界。
昂其實寧願看見更自私的她。
他寧願她更陰險狡猾一點,更懂得保護自己一點,更像隻原始的野獸一點,想要什麼,就勇敢地爭取。
那才像人啊。
當然,這都只是昂的猜想。
或許她只是從沒有掀開她面具的面具的面具的面具的面具下的面具。
或許在最深處,她可過得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