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心理所時尚未有實習法規,但自己仍嚮往先接觸助人領域,結合理論與實務,於是上網找機構毛遂自薦,當時年輕自傲,覺得機構內一定有需要我的地方。當時找到「某青少年中心」,他們服務中輟生,以國中生居多,對象被拉回社福系統後,有些人選擇不去學校而來這上課補學分。中心從未接過實習生,也不知道該讓我做些什麼、教些什麼,前兩周我就坐在那看著他們,偶爾幫一點忙。
我想證明自己有用與存在感,但總是鬼打牆,跟學生談不起來。第三周我自告奮勇給學生上「心靈成長課」,佛洛依德人格理論準備了一個月,結果大敗,說夢的解析還有人聽,之後昏睡的昏睡、嬉鬧的嬉鬧,讓我十分挫敗、喪失自信。後來才明白他們那樣算乖,沒有惡意,我們之間不懂如何接近,成長背景又差那麼多,當時若有資深老師來協助,或許差距會少一些。
他們下課休息會在中心附設的娛樂間打撞球,我就在那看,看久了手癢,鼓起勇氣要求加入,國中時我也玩過,生澀地露了一手,幾次漂亮進洞及底邊技術球讓他們譁然,以為我深藏不露,其實我只會那一兩招。玩球等待回合時,一位長相如港星陳曉東的帥男孩,手臂上長長刺青,暴走族髮型,配上稚氣的雙眼,實在是又威武又脆弱。男孩之前是某幫派的,一年前來到這裡。
不帶任何目的只是好奇,在那個空間裡,我很自然地問男孩:「之前互鬥幹架時,如果對方比你又高又壯,你要怎麼辦?」
他不假思索「拿機車鎖跳起來打頭!」,還親手比劃一番,對方倒地後,繼續卯起來打。
「對吼,我怎麼沒想到,」我興奮地說,「這就是奇襲吧!」然後他分享了幾段幫派械鬥的經驗,在混戰中該怎麼打,要如何躲對方的武器,聽得我這白面書生嘖嘖稱奇。他說的真有幾分道理,我很受用,這是社會生存的道理,而那次撞球與分享拉近了我與他們的距離。
青少年中心待兩個月我就離開了,不過並不是青少年的緣故。我每次回想這段經驗就覺得有趣,遊戲永遠是拉近人們距離的方法,尤其是不善使用語言的男孩們,這也讓我之後進行社區諮商時,若獲得機構允許總是安插他們的興趣一邊遊戲一邊諮商,並藉機請教他們的故事,在社會生存真的不簡單。
先遊戲、再談話,傾聽那些青少年的生存與道理。
【創作聲明】
故事主要彰顯某個人性、心理主題及關係情境。〈諮商小說〉人物、背景、情節皆為杜撰,強調某些類型、族群及心理機制的議題而編。〈諮商故事〉主寫心理師所經歷的經驗自省,其中短故事僅為引導,並且經過改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