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討論不出五分鐘,第一個版本就成型了,是執行長構想的方案。這個版本的主軸是;我們全家移居新加坡,他會安排我在新加坡的公司地點擁有自己的辦公空間,同時聘用自己的秘書。簡而言之,就是兩個集團分支機構的負責人擠在同一屋簷下,誰都不歸誰管。但是,事實;我就是寄人籬下。
要是我和他的談話;是一齣肥皂劇的對白,那麼;他說的比唱的好聽,但我這廂是聽得五味雜陳,心裡想;這不會太離譜了嗎?!
看著他習慣性的義大利式身體語言,熟悉的意氣風發;談笑用兵,真想把他的雙手綁起來,他才會停下來。(我們搞笑時,會取笑義大利人,說他們講話習慣雙手飛舞比劃。要是把他們雙手捆起來,他們八成說不出話了。)
他提的做法很清晰,一聽就明白。我呢?基本判斷告訴我,我得秒接招。於是;我開始發難。我很感謝他願意為我做這樣的考慮。但是,我覺得這個方案太偏向了個人因素的考慮,應該還有一些專業的因素可以納入。
我覺得他的方案是稍嫌簡單了一些,不過;確實是一個完整的概念。以負責任的態度,我應該;也必須提出“補強”的建議,這樣就可以免去我先前避諱的一些敏感要點。
這是很重要的時間點,我必須闡述清楚我的論點。基本上,我是誠意十足的,沒有中途變卦的疑慮。就算他繼續堅持己見,我也還有時間再考慮。若是不立刻提出,事後再講,怕我的信用會喪失殆盡。
對於"原職務"移居新加坡的想法;我是覺得名不正言不順,這樣做對公司沒有明顯的利益。我措辭很謹慎,深怕他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好像在說;這事本來就不該往這邊發展的。
再則,若真的執行;原來新加坡的負責人絕對會受到莫名其妙的衝擊。他可以做任何的想像。例如,公司可能對他的表現有意見,所以;先把我調到新加坡,安插進入遠東區的駐地。這自然會被解讀成人事異動前的布局,就像當年公司聘用他時,擺明的說他是‘’誰誰‘’的二號備胎,難道歷史又要重演了嗎?
這個想法一旦萌生,任誰去否認,它的陰影都會在。當然,他應該不會真的去問。但那化學反應一定會形成,那我要如何跟他共事呢?
另外一個層面的問題,我完全沒有意圖想要危害同事的職務,也從來沒有想到把東南亞地區納入自己的職權範圍,我一定要化解這個潛在的不安定因子。
另外,我想離職一事;雖然有點天真浪漫,但是我在集團內面臨的壓力,我內心深處確有隱憂的。我覺得我的處境不會是恆久的。有個陰影一直在心裡縈繞,會時常去想;是否要在這個公司再走深進去?我更沒理由做太多的謀略運作。
從‘’離職‘’的念頭開始,到新加坡議題浮現,整件事的發展;有點像在美容院洗頭理髮一樣。頭洗一半時,心裡頭對美容師產生了專業上的懷疑,有了新的想法。可是滿頭洗髮精和泡沫,又不能停下來。只好繼續洗,等沖洗乾淨以後,要不要吹乾,改變髮型,定型,上髮膠等等,晚一點再說。
我的想法瞬間來到了洗頭洗一半的狀態,就按這個方向繼續下去,就是把頭洗好,再看做什麼樣的髮型?
換句話說,就把‘’移居新加坡‘’當成我的‘’洗髮時間‘’。在思考的層面,還是以原先的‘’親子教養‘’目標為核心,把專業領域的重量放輕一點。如此一來,補強後的“新加坡方案”就會是魚與熊掌兼得,我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我直接提出了“融合”論,把東亞和東南亞兩個區域重新合併成一個法人實體。原新加坡負責人擔任總裁,而我調任合併之後的更大分支機構,擔任“執行副總裁” (EVP, Executive Vice President)。我就是新機構的第二號人物,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這下子換執行長表情嚴肅,原先柔和的臉上微笑線條僵住了。我知道;我這冷不防的“老二哲學”,把他這驍勇善戰羅馬帝國的後代子孫給弄糊塗了。他一時無法理解,普天之下;怎麼會有一個雄霸一方的猛將願意當老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