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長韓國瑜曾經說過一句名言,他說,選舉最大的秘密是「票多的贏,票少的輸」。雖然我十分懷疑這算不算是一個「秘密」,但這句話大致上不能算錯。但另一句人們更耳熟能詳的話,「民主是少數服從多數」其實蘊含了相當大的問題。
柏拉圖、約翰.亞當斯、托爾維克、彌爾、盧梭……,各個時代思考民主政治的哲學家都向我們提醒過「多數暴政的危險」。對柏拉圖而言,這是民主制度的缺陷,他用一艘航行中的船來譬喻政治體,認為當人們不相信或不在乎政治專業時,就會像船上只為了謀取自身利益,用武力或計策來拉攏船長的船員們。
在柏拉圖設想的情況裡面,真正具有航海技術的人會被當作只會星星和說空話的無用之人。而取得地位並得到決定權的,卻是那些善於選舉而沒有航海(國家治理)上專業技能的人。
但對另外一些學者而言--譬如政治學學者Robert Dahl和經濟學家Amartya Sen,柏拉圖談的那種民粹主義狀態並不是真正的民主。對這些學者而言,民主制度有其他更深遠的面向。Robert Dahl認為,民主制度需要讓那些由不同公民組成的利益團體都能夠有機會參與或影響決策。在那些與其自身相關或他們感興趣的領域上,利益團體裡的菁英有能力且有意願去參與決策。
這些利益團體代表了社會中的一些群體,而為了得到這些群體的選票,政治人物必須要一定程度地滿足他們的要求。在這樣的圖像裡,由於每個利益團體都有他們對於他們關注的(特定領域)公共事務的專業性,所以民主制度被認為擁有的那些缺點,如「不夠專業」、「選民是自私的」和「對公共政策的結果不在乎」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經濟學家Amartya Sen則透過指出「有著民主的政府形式和相對高新聞自由的獨立國家中,從未發生過重大的飢荒」來說明民主制度的價值。由於每個公民都有投票權,政治人物不得不去考慮那些會影響社會中大多數人的民生問題,他們被迫去在政策裡面回應那些最基本的民生需求,而不能只服務於特定人群。
另一方面,民主制度將「公民參與政治」的思想透過常態性的選舉傳遞給每個人民。這使得人們更有動機去思考怎樣的政策對自己的權益是更好的,也造就了更多需要讓彼此意見交鋒的場景。「一人一票」的選舉制度,也讓我們對每個人在公民權利上的「平等」、選擇代議者的「自由」有更直接的體會。
只要是對民主要較深刻的認識的人,都會知道,民主絕不僅僅是每隔兩年上街投票一次。更不會是只要有人數優勢就能輾壓不同意見者。我們之所以認可民主勝過於威權獨裁,就是因為沒有人應該要被規定去「服從」另外一些人。不管對方是基於血統、基於武力還是基於人數,沒有人可以不經討論地要求另一方放棄自己的意見。
從制度的角度來說,我們需要有一種在無法達成共識時做出決斷的方式。在所有可能的方式中,多數決被選擇為民主制度中的其中一種決斷方式。但一方面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環節,另一方面,多數決也需要在不同情況被添加額外限制。譬如縣市長罷免案要能成功,除了需要有效同意票數多於不同意票數外,還需要「同意票數達原選舉區選舉人總數四分之一以上」;而如果是總統罷免案,則需要半數以上選舉人投票才能夠使罷免通過。根據情況,有時也有相對多數或絕對多數的差異。
這些種種都意味著,「少數服從多數」一方面有代表性的問題需要考慮,另一方面,其本身就與民主的核心精神有所偏離。唯有當參與投票的代議士是經過充分討論、或至少被允許經歷充分討論,且充分表達了社會中不同群體的聲音之後,他們因為必要的理由不得不在無共識之下決斷時,動用記名投票來解決爭議才是符合民主精神的。且他們需要為自己做出的投票負擔政治責任,需要因為自己的錯誤判斷請辭或接受懲處。
如果有一群人在選舉前假裝自己是關鍵少數,假裝自己能代表另一群過去沒機會表達自己的人的聲音,但在議場裡卻是西瓜偎大邊地直接與某一方團進團出,用拒絕討論的方式強迫半數人民無條件服從。再清楚不過的事情是:這絕對不是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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