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和朋友用牌卡來討論新年計畫的時候,我本來想要選「吃美食」這張卡。但那不是因為我真的特別想要吃美食,而是(有些後設的)我想要「想要吃美食」。這並不是說我無欲無求、對美食沒有興趣,如果有機會吃到好吃的東西,我總是會覺得很開心。但實際在選擇「今天要吃什麼的時候」,我往往選擇一樣的東西。
一般情況下,我是懶得花心思去思考,預設般地走到相同的便當店,點相同的餐。因此,我甚至曾經被便當店的阿姨問說都吃一樣的不會膩嗎?那時,我不假思索回答「這很好吃耶!」因為我真的是那樣認為。
有些時候,我確實也會想吃點不一樣的,可是思來想去,什麼東西都很貴。要不是一個餐的價格可以吃兩三個便當,不然就是沒有肉或沒有菜。一但思考到CP值或者想吃到菜跟肉,最後還是會選擇便當。即便那天真的吃了別的東西,如果覺得不夠滿意,就會在心中感慨,早知道就吃便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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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半年多,這陣子常去的便當店老闆今天也記得我吃什麼了。我其實有一點點意外,雖然我一個禮拜大概會吃五次,而且每次都在差不多的時間去點一樣的主菜。但那是一間人流量很高的店,一天會有幾百個(說不定有時還能破千)客人,但我還是被與我常點的餐標記在了一起。果然還是太常去了。
不只便當店,最常去的飲料店、近的與遠的早餐店也記得我。我到飲料店時店員就開始做飲料、到早餐店的時候店員就將我訂好的餐點拿給我。從效率來說這顯然是件好事,但不只是這樣,因為這並不是某種寫在SOP裡面的事情,而是那裡存在著某種人跟人之間的小默契。就像外交上的可預測性,知道彼此會怎麼做,就能讓事情更簡單與更順利地運行。
雖然這樣的習慣允許我和店員都不說話,或者只問最簡短的問題(「一樣嗎?」)。但這反而給了我一種交流的感覺。因為那裡不再是機械式的「今天要什麼呢?」、「需要載具嗎?」。心知肚明的問題不問,在我看來是一種真誠的交流形式。
哲學家齊澤克(Slavoj Žižek)很喜歡一個笑話,他說出自於德國導演劉別謙(Ernst Lubitsch)喜劇。主角來到一間餐廳,想點一杯不加奶油的咖啡。服務生回答:「抱歉,但是我們的奶油用完了,我們只有牛奶。我可以給你不加牛奶的咖啡嗎?」在這兩種情況,顧客喝的都是什麼也沒加的咖啡,但兩者是不同的:首先是無奶油咖啡、然後是無牛奶咖啡。
齊澤克給出了一個很哲學的詮釋:「你沒有得到的東西是你得到的東西的一部分」。反過來說,有些你能得到的東西也會蘊含在你沒有得到的東西裡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不問」和「已經知道所以不必問的不問」是截然不同的兩者,前者冷漠,後者內含著人與人的關聯。
當然,那也並不真的是什麼人際關係。店家還是賣著餐點,而我拿完就走。在我每天吃著一樣的東西的時候,偶爾依然會想,下次還是該來吃點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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