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這種想法很不可取,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推己及人,若可以為了整體利益,自己略有犧牲也不是不行。但這種交換,通常都需要基層的知識分子,筆者前幾篇提過的在地頭人,用自己的信用去說服心懷疑慮的一般人。
信任出現危機是很恐怖的,當你我之間不再信任,凡事都要上法院,還得要擔心法官會不會收錢賣掉你,這社會怎麼運作?
而信任危機的根本,來自於自私。
自私很難判定,但我們可以自己檢視一下,你是不是凡事都覺得自己吃虧?男女交往連吃飯付帳的帳本都要結清?結婚後洗碗次數要精算?真走到這步,關係還能維持下去也算厲害了。
階級模糊下,信任危機與自私心態更易惡性循環
職場工作,偶而遇到人家請託你代班、處理業務,是否立刻覺得人家要誆你,即將被他陷害?去客戶那邊拜訪,老闆請你吃頓飯就是要收買你,試圖打聽你的報價?坦白說業務當成這樣,你還是別當了。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小事幫忙何必計較,久了你也知道職場上哪些人特別會佔便宜,某些人很好說話,有信用的人是誰。你會希望當主管的,是那個整天佔便宜的,還是說話守信用的那個?
這也是前面那麼多篇,筆者一直在講,階級抹平後,階級辨識度變差的後遺症,是信用出狀況。
階級不是純然的壞事,通常高階級者都有一定的責任擔負,或者說社會運作自然下,會處在較高位階者,本就是因為願意擔負社會責任者。無論我們稱之貴族義務,或者只是良心不安,隨便怎樣都好,總之不肯負責任者很難爬上去(家產百億繼承的那是另一回事)。
當你不認為主動擔負責任,是一種美德,而都是另有所圖之時,就會走到自私的道路上。好比中間管理職幫出包下屬擔責任,去被上層的痛罵一頓,你覺得他該不該多領點加給,好讓他去看身心科?如果我們覺得,被罵又不痛不癢,何必多領3000,那你自己去被罵願意嗎?
傳統上,一個處在較高位階者,不僅僅是收入較高,社會也會認為他應該擁有某一些應負的責任。當我們處在這種平衡下,當高階級的人出來講話,我們對他的信任度就會很高,但這種信任度來自專業,不是宗教權威,因為現代不是中世紀。
台灣有本錢走向原子化社會,再進行重塑嗎?
美國為何出狀況?主因還是打著科學的新興宗教太多,用科學當名義,要你閉嘴乖乖接受他的指揮的高階級越來越多。而這些高階級的菁英,表現出的與其說是為民服務,不如說為了奪權,打的科學名號真的很科學?至少就筆者這種有牌科學家的角度來看,大多數都禁不起考驗。
或者說,從科學證據到形成政策之間,有非常一大段的路要走,美國這20年的菁英,卻利用傳統上對菁英階級的信任,大肆收攏權力。在台灣卻很難形成美國的狀況,不是沒有新一代菁英,也不是我們比美國否定科學,而是我們的階級上下被打的很零碎。
但年輕菁英的興起,另一方面也正好說明,近年我們越來越不重視人與人的溝通,強調的溝通往往是上對下的指導、教育。坦白說啦,就筆者的角度來看,這才是所謂的國民黨回魂,近年的年輕菁英無論藍綠出身,求學背景有多像就先不說,做事手腕幾乎一模一樣倒是真的。
我們走在分歧點之前,要決定的不是統獨,而是要走到社會是否原子化這條路。
決定走向原子化與否的前提,不是彼此不信任(編按:這某程度上是副產物),是技術能否支撐社會進行這樣的變化。台灣並非一個資源超豐富的國家,再加上強敵窺伺的前提因素,實在不能說有餘裕可以這樣作。
而原子化的下一步,是國家、社會組織的重塑,這過程可能要花幾十年,歐美進行了20年不到就已經到處撞壁,極端民族主義逐漸興起。
政治淺碟化、是非憑感覺,顧我佛祖無顧你腹肚
是非,可以有科學的標準,像是萊多克巴胺含量多少對人體有害,過程到哪裡就自然消散。
善惡,沒有科學依據,判斷是不是萊豬萊牛,根本就是個人爽度,你覺得是就是。
這是很妙的,在一個到處喝珍奶吃雞排,高風險減肥藥狂吃,卻對低風險的流感疫苗副作用怕個要死的地方,居然會對ppm、ppb級的危害如此恐懼,也是我們對政治介入太淺的表現。
對政治介入太淺?對,我們對政治表像很狂熱,但對實際運作一點都不想理解,總以為可以依靠特定法規、某個法案通過,全國風行景從,想太美好了。
看到海龜鼻子插吸管,激烈到禁止全國使用吸管,卻沒人告訴大家,台灣是一個塑膠回收率極高的國家,日用塑膠垃圾流到大海的比例已經低的可以。這代表什麼?代表我們對於理論的優劣激烈辯駁,卻不去看看現實運作走到哪。
一方面,希望所有的廢棄物都能妥善處理,另一方面處理廢棄物的技術百般阻擋,只因為覺得處理廢棄物必然會亂搞。
為何如此不信任?因為不去了解現狀運作的邏輯。不去了解產業運作的邏輯,不去理解政治工作運轉的邏輯,大家都是憑感覺。
這樣下去,階級抹平了,卻沒有可以信任的對象,各位會以為這種值得信任的人很容易出現,只要看媒體宣傳就好?反過來說,你就是把權力交給傳媒,如同現在美國的狀況,無條件相信各大新聞媒體的人有多少,認定討厭的新聞台絕對在造假的人有多少?
「終極解決」只是己願他力,協商務實方能解決分歧
筆者講了那麼多的過去,分歧講的很少,因為就個人來看,最大的分歧點就是,我們到底要不要做實事,面對現實運作的狀況,切實去了解問題根源,找出大家都可以妥協的解決方法。
千萬不要陷入,可以徹底解決問題的A方案,絕對比妥協下只能部分解決的B方案更好的迷思。
因為,徹底解決問題的A方案,的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卻會製造更多其他的問題。當我們使用徹底解決法,解決了一個又製造了十個,然後再用徹底解決法解決十個,產生新的一百個。這真的比各方妥協下,把問題降低成原本的十分之一,雖不能徹底解決但也不會產生新問題,要來得好嗎?
社會是整體,大家都是互相,你要的「身心絕對安全」一定會建立在其他人的不安全或其他成本上,如果不能明白此點,持續相信有終極解決方案的道路,那麼我們在這分歧點上,最終走向的就是極權,差別只是右邊還左邊而已。(編按:比如說你要河川下游取水絕對安全,一定會影響上游產業、住宅區的成本;你要開車上路絕對安全,最終解決方案可能是路上不要有其他人車隨便你開)
然後,我們也不要幻想,在民主政治的台灣裡,自己是一個極權政府中的上層,可以任意處置下層。別說你鍾愛的某某政治人物不會這樣想,去看他的手腕,哪一條不是迎合選民「當大爺」的心態?
會這樣幻想自己已經是上層,卻連傾聽同胞意見都不願意,不過就是躺在那什麼都不作,被動等待世界改變、鈔票會從天上掉下來的憤青罷了。
- 編後記:《拉麵王》是一部講拉麵店經營、公司策略、拉麵歷史、拉麵製作的有趣漫畫,編輯在編這系列文章的時候剛好看到。漫畫內有許多對話與此系列文章暗合,相當推薦給大家當作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