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寒,風自東北而來,帶著海上的濕氣。我醒來時,窗外散雨敲窗,今年的春雨總算來臨。每逢春季初雨,儘管心中不捨,卻也只能與冬日的清寒告別了。
整個冬季我幾乎像隻沉睡的熊,宅在家裡不出門,每天只知道三餐溫飽、寫作和靜坐。我素來氣血循環不佳,二十年如一日,每到冬天就總是打噴嚏流鼻涕,彷彿是對寒冷的極端敏感,就算戴著口罩也沒有多少作用。幸好今年我通過靜坐養氣和飲食調理順利度過了寒冬,免去了病痛的煎熬。然而,可悲的是,我的體重卻因此多了幾斤,着實令人嘆息。
氣溫回升之後,我開始習慣性地去爬美崙山。那座低矮的山丘海拔不高,坡度平緩,尤其適合那些疏於運動的人作為踏上鍛鍊之路的第一步。我喜歡它,正是因為它的起伏和迂迴都是那麼親人,爬起來累得恰到好處。
我爬了幾回,每次都是陰陰濕濕,似雨非雨的,難免令人罣礙,就像生活裡諸多懸而未解的瑣事一般煩心,害我不得不撐傘以防萬一。幸好不曾遭逢大雨,即使下了雨,都是稀稀疏疏,反而蚊蟲倒是多了不少。
在入春之後,蚊子的數量開始快速增加,牠們不僅在山間活躍,就連房間裡也有很多。它們會在人出門和返家時偷偷潛入,準備在夜幕低垂時好好喝你幾口血液,擾你清眠。有時候真的會讓人十分惱火,這些蚊子明明吸血就好,卻偏偏要讓人癢到睡不好,更可惡的是,又非得一直在你耳邊嗡嗡地叫,那種聲音很惱人,久了甚至會成為耳蟲,彷彿整個空間裡就是有那麼一隻蚊子你永遠也打不到。
冬日過後,我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寫作的瓶頸,那些修行的文章幾乎已經寫到了盡頭。當關鍵的議題已經寫完,接下來唯有寫些人生中煩心的瑣事。這些題材信手捻來都是一堆,但它們與解脫無關,我對寫作因此感到力不從心,仿佛已經到了擲筆罷休的地步。
儘管書寫遇上了瓶頸,我卻意外地發現,驚蟄過後,越來越多的人對觀想產生了興趣,彷彿是潛藏的緣分在雷聲中紛紛破土湧現。他們或因身體的小毛病,或是哪些念頭過不去,希望能夠通過觀想解決當下的苦悶。每當有人提出邀約,我常常會約在我常去的咖啡店裡觀想,彼此點一杯手沖咖啡或茶,愜意地閒談人生,偶爾吸吸路過的肥貓。誰知道呢,修行並不都是戒律和儀軌,也可以是一場恬適的午後時光呢。
於是我明白了生命的循環是如此奧妙莫測,一件事的結束,也許正是另一件事的開始。我無須掛戀,更無須執著,將我本來用於寫作的時間,轉而用於陪伴他人,其實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能量的形式轉換而已。
春雨還在下著,日子垮蹋地像一球濡濕的棉花。我想起那些渴了一整冬季的植物,心情忽然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