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於7」不是假議題：關於《憲法訴訟法》30條爭議之討論

〈「8小於7」不是假議題：關於《憲法訴訟法》30條爭議之討論〉2024-12-23

　　今天看到一篇po文，作者是法律人，他與許多其他法律人一樣，認為這次立法院通過的《憲法訴訟法》30條有值得討論的爭議問題，但覺得，目前所謂「8比7會卡關」的質疑是「政治人物的話術跟假議題」。

　　在那篇文章中，作者指出，以修法後的9人門檻來說，即便是在大法官員額補滿至15人的情況下，違憲宣告的門檻就已經會從現有的50%拉高到60%；如果大法官人數只有12人，則會回到戒嚴時期大法官會議法的75%；而如果大法官只有10人，更要到史無前例的90%同意，才能宣告違憲。無疑是大大提告了違憲宣告的門檻。

　　相較之下，「8比7會卡關」的問題要存在，是預設了大法官們會不顧法律規範，去做出這種會卡關的決定。然而實際情況是：大法官們會協調彼此的意見，在取得一定的折衝共識之後，才共同提出一套說法（並允許大法官各自提出不同意見書）。所以，在法律實務上，「8比7卡關」按理說不會發生，因為大法官們自己會避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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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那篇文章後，我很認同他說「重點在於九人的違憲宣告門檻是否合理」（當然，開庭人數的限制也是需要討論的重要議題）。但對我來說，所謂「8比7會卡關」或「8小於7」的質疑，恰恰就是用一個最簡單的極端案例，讓非法律專業的人可以較快進入問題的做法，對於去讓更多民眾重視議題，有相當積極的作用。而且正因為作者在文章中提到的理由，它絕不是一個假議題。

　　我們當然明白，為了要讓裁定可以被完成，大法官們有能力去協調出一個「符合規則」的結果。但這件事並沒有一絲地改變「當同意違憲的人數超過半數，卻不足九人時，大法官不得做出違憲宣告」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提高違憲宣告門檻」。

　　在該文章裡面，他提到的可能作法是，大法官從「八比七」協調出一個「七比八」的「有條件合憲」，來讓它不會卡關。的確，對於法律的專業人士或非常認真讀判決的人來說，給出足夠多限制的部分合憲或許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妥協後結果。而且如果會出現八比七這樣的人數，那就表示判斷它是否違憲確實是一個實務上艱難的，需要很多妥協於調整的問題。

　　但對於更大數量的一般民眾群體來說，「合憲」與「違憲」就是一翻兩瞪眼的事情，隔天報紙頭版上出現的是合憲，那就是法案「大方向上沒問題」，是另一方「表決輸不起」亂提釋憲，就算只有「部分合憲」，他們還是會繼續對自己的支持者散佈自己才是正確一方的宣傳，說「大法官就算再怎麼雞蛋裡挑骨頭，也沒辦法說我們違憲」。

　　而且，除了「8小於7」之外，還有另一個問題是「2大於8」，也就是在十人的情況下，只要有兩位大法官認為法案沒有違憲，不管其他人的意見是什麼，法案就是不能被宣告違憲。

　　這意味著，在只有十個大法官的情況下，如果有八名大法官認為違憲，他們必須要和兩名認為合憲的大法官一路妥協，妥協到至少其中四名接受「有條件合憲」，然後最後做出一個合憲的宣判（當然，也可以是認為合憲的兩人之中有一人妥協，但這還是會變成少數的意見大於多數，且無論哪方退讓，都需要「一半的人」從原來的法學立場向另一邊妥協）。

　　如果「根據專業判斷認為應該做出違憲宣告」的大法官須要做出這樣程度的調整，那我認為，去說這種情況「會卡關」，就算是一種簡化的說法，也絕不能說是一種假議題，而是一個確確實實的、非常嚴重的問題。而且，和這名作者想要強調的「違憲宣告門檻問題」，根本上是同一組問題。

　　同樣的，如果去看《選罷法》的修正，「罷免連署要求身分證影本」在數字上當然沒有改變對於人數比例的要求（作為「活人」，我們每個人都有身分證影本，理論上也都拿得出影本），但實務上，就是會降低人們參與罷免連署的意願，提高罷免連署通過的門檻。而且直接地提高了民眾洩漏個資，受詐騙集團侵害、或被罷免對象報復的風險。

　　如果這些有問題的法條真的成為了我們國家法律的一部份。無論是大法官還是人民，大家當然都會去努力去尋找能夠不違反規則的方法。但「我們會想辦法避免bug」不能倒果為因說成「抓bug是假議題」。我們當然可以去討論「當前流行的質疑有沒有討論到法案爭議的核心」，但直接將之打為假議題的說法（而且還放在標題強調）如果被有心人士拿去利用，反而會是比「沒討論到核心」更加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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