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宗教教義以所陳述的事實為依據：地獄是不是烤肉場？──《信仰不是事實》大要 2019D4

「神存在」的觀念十分普遍，既是宗教主張，也是事實的假設，而事實是需要證據的。雖然驗證有「因神而異」的困難，有神論者既主張世事都是神安排的，就更應該舉證來讓人檢驗。

神到底是怎樣的？有不同說法，從傳統的大鬍子天上老爸，到非常抽象的「存在的基礎」，林林總總。神學家有些偏向傳統的人格神（personal god，又譯「位格神」），即能知能感、有動機、有目的、有喜怒哀樂的神；有些則偏向抽象版。

理論上，神是「存在的基礎」是較好的說法，有利於護教。因為越抽象，雖然越難明白，卻越難否證。不過，多次的國際調查顯示，信徒不但把神存在當成事實，許多人心目中的神是人格神。這種形象的普及程度，因國而異，歐洲國家大概兩三成，美國則近七成。無論如何，討論大部分信徒所信的要重要得多。

除了神的屬性，經文也涉及其他事實陳述。神創造天地、造人、挪亞方舟、童貞女生子、耶穌行神迹、復活、天堂、地獄、魔鬼、天使等等，都是經驗的說法（empirical claims），大都是有待驗證的事實。這就涉及經文詮釋，特別直意解經（literalism）的問題1：哪些經文照字面意思解，哪些是比喻？例如：如果是實寫，真的有地獄，那就是個慘酷無比的刑場；如果是虛寫，則可能比喻與神隔絕。

據近期的調查（Harris Interactive 2013），美國人相信天堂、地獄等等的有56%。兩年前另一個23國的調查（2011 Ipsos/Reuters poll）顯示，相信天堂、地獄的總計19%；分國則各有多寡，瑞典只有3%，美國41%。兩份調查裡，美國的數字相差較多，也許跟提問方式有關。無論如何，所有調查都顯示，大部分信徒看經文都照字面意思解、而不是把天堂、地獄當比喻。

穆斯林就更不用說了。有個28國調查（Pew Research 2012b），過半的穆斯林認為《古蘭經》要「一個字一個字照字面意思解」。

哲學家巴吉尼（Julian Baggini）雖然是無神論者，卻質疑批評直意解經式的宗教是否對題。於是在2011年，在衞報做了個網路調查，有近八百個上教會的基督徒參加。雖然不是正式的學術研究，結果卻叫他大感意外。相信亞當、夏娃實寫的29%，相信五餅二魚等神迹真有其事的76%，相信耶穌復活的有 81%。巴吉尼不得不承認：

相容論者和某些無神論者常為宗教開脫，把某些事件（尤其罪行）的明顯宗教動機看成成政治、社會問題。其實在穆斯林的國家，宗教、政治、社會並沒有明顯界限。開脫派會犯這個一相情願的錯誤，是因為他們以為信仰的說法跟現實世界無關。

按：宗教好像是「房間裡的大象」，看不見的。參〈6 為什麼要關心科學與宗教的衝突？──《信仰不是事實》大要 2019D16 〉。

總之，幾乎所有信徒都有些經文照字面解，有些信徒幾乎所有經文都照字面解。有些開明的信徒因而大感不滿，說：「《聖經》不是科學教科書。」這一方面等於承認「《聖經》記載的不完全是事實」，一方面給大家添藉口，可以隨意決定哪些經文直解，哪些經文是比喻，都能自圓其說。

按：巴吉尼的調查有個耐人尋味的地方：相信耶穌復活的人最多，神迹略少。而始祖的故事，除了蛇說話之外，情節上最接近現實，相信的人反而最少。既然是信徒，為什麼不是三件事都相信呢？最少有5%的人相信耶穌復活，卻不相信耶穌行神迹。為什麼呢？因為耶穌復活是教義裡核心的核心，敢懷疑其他神迹，不一定敢懷疑復活。相信與否，不在合不合常理，有什麼證據，而在教義上的地位。

1就是照字面意思來理解。一般譯作「直譯主義」，容易叫人誤會是翻譯問題；有人譯「經律主義」，意思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