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透過文字的抒發,想來分享,目前暫時全職當照顧者的感受。
不曉得讀者們,當你們聽到子女回家去照顧父母,是不是容易落入,因為已經認識自己的父母很久了,所以應該比較了解彼此,照顧起來應該比較容易上手?
老實說,若不是遇到我父親接二連三的病倒又病倒,開始需要更多的時間照顧陪伴著他,我才更有意識的去看自己和父親的關係。
我對父親的熟悉度是微熟,百分之三十知道他的個性,剩下百分之七十個性、習慣、思維、喜好都是在生病後較長時間的相處下才開始逐漸熟悉。
至於我發現我所知道的百分之三十,似乎幫助也不到。
那百分之三十,是身為父親的他,而非身為病人的他。
所以呢...其實也是從頭又認識他一遍,認識此時此刻的他。
生病之後,父親的在為人父的角色逐漸失落,多數時候我發現如果我以女兒的心態去跟他互動,那讓我非常的受傷,因為他已經沒有能力去回應我對關係中互動的期待了。
那個以前在我受傷難過時,有能力安慰我的父親,現在連自己的情緒都很難調節;那個能逗我開心講一些五四三的幽默感,現在只剩講給自己聽的自言自語時能自己逗自己笑,我只能跟著笑但並非理解他的思考邏輯。
現在的多數時間,爸爸對於自己二度中風的事實是否認的,無法接受的,甚至還認為當初將他送醫的我們,是害了他,害他需要接受醫療。
更多數的時間,他沒有動力去配合醫囑,沒有想要復健,只要不合他的意,就會用語言激怒我,有意間無意間,我也渾身是傷。
對,因為經歷過很多次的受傷,所以開始在想子女這個角色好難辭職。
「我不想做了。」
「我想離開了。」
「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爸爸生病後的躁動、憂鬱、混亂,都讓每天相觸的家人們感到疲憊。
多數時間進診間後,醫生會提醒我們,他已經生病了,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但我似乎也還沒有那麼的有意識,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對於這個生病的他,我還不是很熟悉,很多時候我還是像個孩子一樣的期待著爸爸能夠給我情緒的支持獲回應。
但實際上,跟生病後的他相處,多數時間是承接著他情緒調節的失功能,有時大笑,又有時對著我生氣盡說著傷人的話。
週一進診間幫爸爸回診拿藥,醫生關心著我「最近還好嗎?」
「不太好,爸爸情緒的起伏太大了,我無力招架,搞得我也精疲力盡懷疑人生。」隔著口罩說著自己的無力。
「這是他的個性嗎?是我不夠理解他嗎?還是腦傷後的影響讓情緒沒有中間值只有極端?」接著追問醫生。
「我相信是疾病,他生病了,你需要認識生病後的他,然後腦傷後的思考變得更固執、窄化、缺乏彈性,並非他的意願,這是他的有限。」
「那就再開一個月的藥,下週做衡鑑,做完心理衡鑑後,我們再一起了解現在的他到底怎麼了。」醫生緩緩地說。
全職照顧者的日常,除了面對病人需要保有彈性,去機智應對病人的各種說變就變,回應完處理完病人的需求後,剩下的時間還要去調適自己從病人身上接受到的情緒。
多數時間我知道保有理智對我們都是好的,反覆地提醒著自己,爸爸生病了,他不是故意的,但我終究是個人,有著血淚與感受。
我嘗試過了,保持理智客觀去看待疾病帶來的影響,但理性撐不久,就像爸爸承受著疾病帶來的痛苦,理性的跟自己說沒事,但等到發現自己無法從輪椅上移動的時候,便將自己的無力感化成指責身旁照顧者的言語,那個時候我們的理智都潰堤了。
復元的這條路上,我們都在盡力的保持理性,但當情緒緊密靠近時,並非保有理性就可行,那讓人想逃,那麼逃不了的時候呢?回想起爸爸在急診不願意配合醫囑時?回到家又忘了已經看過醫生不願意進家門時?都是能秒剪斷理智線的情境,當下的照顧者和病人誰也逃不了。
我想,是時候換個新觀點,新的思維,去認識現在的他,也去重新設定照顧者的know-how,是接下來照顧路上的課題,那又是另外一堂選修課了。
Wish you a good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