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沒找到筆記,憑印象寫了照鏡測驗的詮釋。跟筆記不說不一樣吧,只能說完全沒有關係。
找到筆記以後立馬慚愧改正,可是已經有五百多人看過了,我真的很抱歉。趕緊在這也補上。
另外補上照鏡測驗的一個小問題,比如第一個人站上去與鏡子的距離,往往也會成為後面幾個人站的距離。
再來就是有些人不曉得自己長的很漂亮。不是做作,是真的毫無自覺。小胖老師表示,這樣的毫無自覺是危險的。
照鏡測驗後小胖老師嘆了口氣:「本來以為難得有小班,課程進度應該可以比大班快,哪知這班學生人少問題多,各自還有各自的難處。進度比大班還慢。」第一次報名就籤王,以後想多學只能靠複訓了。
老實說,在小胖老師面前,什麼掩飾假裝都會被揭穿(即使我沒有自覺),對我來說是難受的……也許我比我想像的還要難以面對自己。
可是來都來了,與其掩掩藏藏,不如挑戰自己可以赤裸到什麼程度也好!
於是我們來到第三關。
在開始真正的魷魚遊戲……我是說木頭人之前,我們要先走台步。
規則很簡單,從教室底走上台,再看看同學們,然後走回去就行了。
「幾個都可以,隨時準備好隨時開始。走到我說你過了為止。」
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同學都挺直了脊背,抬頭挺胸地走了一趟。
「好的,全軍覆沒。」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愉快與無奈完美融合在一句宣布裡。
我們對這句話感到緊繃,但小胖老師沒說我們哪裡做的不好,於是只能更加打直腰板,更加筆挺再次地來回走。
抬頭,再次來回走。
挺胸,再次來回走。
再、再次來回…走……
不知道走了幾次,開始有人累了,腰塌了、背垮了、雙腳甚至開始趿拉著鞋。
然後她過了。
「那就是我想看到的『真正的你們』。」
「什麼?可是那樣不是不行嗎?」女同學明顯嚇了一跳。
「為什麼不行?」
女孩明顯一愣,聲音小了一些,還是回道:「我的父母長輩都說不行這樣走路……」
「為什麼不行?」
女生不說話了,顯然只是因為父母長輩不喜歡。
小胖老師笑了一下,說道:
「你們看那些長輩們,在人群中被點名致詞的時候,是不是從一站起來走上台,話都還沒說,你就可以發現他們在緊張侷促?家教、禮儀,幫了他們什麼?」
「我只是不想冒犯人。」其中一個男生道。
小胖老師回:「我要的是你們自己,在你們沒有自己以前,談冒犯都是多餘的。」
對一個老師來說,說髒話是很冒犯的。可是如果是個混混、老大,說髒話可能只是發語詞。
我忍不住笑了,多有趣,每個人都叫我們要做自己。卻又要我們照大家喜歡的樣子去,做自己。
總之,在小胖老師希望我們「做自己」的前提下,我們真正開始玩一二三木頭人。
「一二三木頭~~人!」小胖老師來,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身體,肩背、後腰、左邊小腿、腳踝。其他同學也是。
非常神奇,即便只是一丁點的僵硬施力,都會被她拍出來。
對我來說放鬆真的不容易,同學們相繼露出真正的自我,有撒嬌抱怨的、有陽光活潑的、有隨意耷拉的……我都還是忍不住撐著自己的肌肉,拉著自己的面頰。
我努力地放掉對肌肉的控制時,理解了何謂小胖老師說的:「我們最費力的就是看起來毫不費力。」
等我放到一個程度後,小胖老師才滿意地笑了:「我喜歡妳厭世的樣子。」
原來真正的我,很厭世啊。
我轉過身撇著三七步,連臉都放鬆後呈現的是一種慵懶不耐的表情。微微昂首看著台下小胖,和沒什麼表情的同學們。明明厭世不是個正向的形容詞,我卻感到如釋重負。
厭世也沒關係,我是會被大家接受的。
「每個人表達的最順利最自在的時候其實是和朋友聊天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經驗,說到開心的時候你甚至不會理會服務生送東西來,或隔壁桌的人站起來這種小打擾?」
除了木頭人以外,小胖老師還讓其他沒有走上台的學生去騷擾已進入木頭人狀態的學生們。只是不能觸碰木頭人學生。
「不能動哦,身體不能動、頭也不能、視線跟表情更不能動。」
大家聚在我身邊圍觀著我,但我得裝作不知道,定格在原地。
「好的,這就是抵抗。不要封閉自己,那些打擾,就讓它們來它們走。」
又來回了好幾次,直到我稍微掌握那種放鬆但不是放縱的幽微掌控。
「這個狀態很好,如果妳可以加點開心就好了。」
我愣住了。
開心?
中間我又來回地走了幾趟木頭人,換了幾副表情,要嘛失去自己,要嘛不開心。
我不禁疑惑道:「不是,可是我沒有不開心啊。」
小胖老師失笑搖頭:「看,這就是女生習慣的托詞:沒有不開心。妳想想上次開心是什麼時候?」
不是志得意滿、不是張揚狂喜、不是興高采烈,只是一點點,帶著鬆弛感,輕快的開心。
小胖老師的笑容在我長時間的空白與疑惑中淡去。看著她,我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有發自內心地「開心」過了。
我懂開心是什麼意思,我也還是會笑,會高興,只是上次是什麼時候,為什麼事,有什麼感覺……我都記不清了。
「也許妳很適合來我的有感表達班,」小胖老師說道。「也有可能下週的課我就會教了。回去記得還是要常常照鏡子,然後『停格覺察』,好好觀察自己在想什麼,意識到什麼。」
我這才發現到這堂課居然結束了。
明明很難捱,結束時卻覺得短的不可思議的課。
到了下周,首先又是照鏡測驗。
我已經知道無論怎樣的表演與面具都騙不過經驗豐富的小胖老師,索性就不遮掩了,大大方方盯著鏡中自己的雙腿。
這個角度看過去真是不夠直也不夠長。
也毫無意外地收獲老師:依舊很在意觀眾,也很焦慮容貌的評語。
我無所謂地笑笑。
也許我終其一生都不會接受自己,可多少人一生都在假裝與自己和平共處。
至少我知道我不那麼接受自己。而我只是在接受自己之前,先接受那個不接受自己的我。
改變自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知道,小胖老師也知道。可我贏在我有自覺、也有方法,也許將來有一天,我就改好了呢?也許不改,也沒有不好呢?
我的容貌焦慮還是沒好,但不同的是,我有自信就算不「好起來」,我也能好好的與這樣的自己相處。
照鏡測驗結束後,小胖老師讓我們把桌椅移開,然後開始…
「首先妳要放鬆,」小胖老師邊說邊輕拍我的肩背,「放鬆放鬆……好,妳不會放鬆。」
我本來緊張兮兮地想控制自己的肌肉,卻越試越不靈。可是就在小胖老師放棄地說我不會放鬆的時候,噗嗤一笑背就放鬆了。
是呢,我一直很緊繃,永遠處在某種備戰狀態。
我與同學們都在小胖老師和助理的幫助下「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做了一連串的瑜珈運動,還互相拍打了彼此的肩背大小腿,按摩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起個大早是為了來上瑜珈課的。
也不完全是,我們還被要求彎腰,頭抵在牆面上,然後高高低低地啊啊叫。用腹式呼吸發聲練習。
當然,一群人做起來比較像集體起乩。但在小胖老師的課上端著面子沒什麼意義。
小胖老師後來還露了一手,讓我們用手抵在她的下腹,她一個高低發音,差點沒用肚子把我們震出去。
小胖老師的課總是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我們也習慣了,在老師一聲令下又搬回了桌椅圍成了圓,開始發表心得或提問。
奇異的是,這次的發表,所有人明顯放鬆了很多,比如增加了手與腳的動作,嗯啊喔欸然後等語助詞也變少了,話也更能聽進心裡去了。
當眾說話已經沒給大家這麼大的心理壓力。
真神奇,本來以為完全無關的瑜珈,竟也跟表達有關。
小胖老師說,想學游泳就得在水裡,而視線就是水壓。你總得放鬆身體才能漂浮、而且得揮動手腳才能游泳。
我提了個問題:「老師,我其實一直有轉筆的習慣。過往的表達經驗也是手上抓些什麼比較能說的自然……可是,如果我一邊轉筆一邊演講或講課,會不會很不正常?會不會讓人覺得很輕浮?」
小胖老師略一思考:「觸覺增加的確會給人更多安全感,所以坐著會比站著好。如果妳非得抓點什麼才能好好表達,那就抓著其實也不會不被體諒。但如果真的沒辦法,那就把鞋子裡的腳趾摳緊試試。」
因為聲音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你們有沒有聽過有些人,一興奮起來講話聲音就會相當尖銳,聽起來不舒服?情緒會影響我們的聲音,但中低音頻才是令人舒心的,很少有主持人講話會吊著嗓子講吧?」
「盡量讓聲音像拋物線一樣丟出去,從額頭丟出去,才會有能量。」
我想這裡面還有很多說頭,但考慮這個問題兒童班,老師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說明什麼。
「聲音也是能量的一種,但很多人的聲音會受到情緒影響,也就影響了能量。」
我們常常說『這個人很有能量。』能量是什麼呢?一切。個人的聲音,打扮、妝容、眼神、動作、表情……一切的一切。
「能量越飽滿的人,氣場就越開,氣場就是存在感。每個人都有存在感,但大部分人平常是把開關關著的。久而久之,大家就變的不太懂得如何控製氣場的開關。而真正練習開關氣場的是什麼人呢?模特兒。」
其實想打開氣場,到底怎麼開呢?全身放鬆,只要稍稍地抬起胸口就可以了。甚至都不是挺胸,只不過是稍稍地抬起胸口,像是要接納外界的事物進來那樣。
提到模特兒,愉快的走路課程就又開始了。
這次小胖老師要我們放空情緒,無悲無喜,就正常地隨意走著。路線不定,恣勢不定,唯獨在她說要有什麼情緒的時候邊走邊展現出來。
「我想看看你們心情好的時候會怎麼走?」、「焦慮的時候怎麼走呢?」、「委屈的時候怎麼走?」……諸如此類。
花了大半個下午,等我們又坐回圓桌時,小胖老師要我們在筆記上抄下她今天測試的「情緒」們。
「有的人就是不懂什麼叫開心;也有的人就是不懂什麼叫膽小。這裡不是個貶義詞,膽小的人很有可能生理上的膽子就是比較小。」
「如果你可以毫不猶豫就演出那種情緒,那麼你就是會那種情緒的人;但如果你不懂那種情緒,那你就是不會那樣的人───哦,假設你用『演』的,我會知道。那就算是你不會那種情緒。」
說到情緒大家就是會害怕,每個人都不喜歡被人說自己情緒化。於是有同學問小胖老師怎麼樣才可以沒有情緒。
「那你可得想好了,你為什麼不要你的情緒?如果你的工作就是工程師、會計師、建築師那類不能有情緒的,那的確有辦法可以消除。然而,情緒有這麼糟糕嗎?」
因為在表達時,觀眾會記得的,是情緒。而你的情緒必須是真實的,必須是能說服他們的,他們才會認同你。
這裡小胖老師提出了個「冰箱理論」。
「比如xx同學,她在演出焦慮的時候會轉為沮喪。那就表示她不適合做會焦慮的、有時間壓力的工作,比如餐飲業之類的,因為一沮喪她就無法面對當下的焦慮狀態,所以不是會焦慮不好,而是你如何面對會焦慮的狀況。」
小胖老師一一細數班上每個人的情緒演繹,甚至連轉變都補上了。
如果我們能夠了解自己的性格與人格面具,角色與情緒的演繹就能自然又真誠。
食材就是議題,情緒則是調味料。混在一起能恰到好處的,才是令人難忘的美食。
然而台灣的教育,不歡迎我們擁有情緒。
可是沒有情緒,我們在表達的東西就會寡淡而無味,更不要說令人留下印象。
因為那不真誠,而唯真誠不破。
小胖老師問我們覺得自己在情緒演繹課裡表現的如何?
我答我覺得自己似乎不太擅長自卑、自在、正義魔人等比較深沉的情緒,但對樂觀、悲觀等大的情緒比較了解。
小胖老師點點頭,又搖搖頭。「袁非的情緒的確是比較塊狀而非連貫的,但妳會的情緒似乎並不像妳想的那樣。」
我就說這真的是令人痛苦的照妖鏡課程。
黃小胖老師的line@:我記得的恐怕沒有小胖老師實際上課的八成,看過之後想了解一下可以去看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