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09
那天下午,我開始懷疑自己是誰
那天下午,她開始懷疑自己是誰 在會議中不斷被交付任務的那個下午,小芷坐在角落,一邊記錄會議重點,一邊聽見自己的名字接連被提起。「這份報表麻煩妳整理,這個教案也請妳負責撰寫,然後這週六的活動記得帶孩子過去。」這些原先屬於社工的工作,因為沒人可接手,被默默地轉交給她。沒有人交接,沒有人說明,沒有人問她會不會。那一刻,她突然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是模糊的—不是機構職員,卻也不再被當成學生。她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在「學習」,因為沒人教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幫忙」,因為她變成了理所當然的替補人力。
從一場沒有說明、沒有指導、沒有人支援的會議開始,漸漸揭露出實習現場和課本中那種美好、有步驟、有制度的想像落差有多大。沒有人問妳聽得懂嗎?也沒有人把妳當一個學生看待。那一刻,實習生這個身份對小芷來說,變得既熟悉又陌生。實習不是「順便支援」的代名詞
表面上看來,只是「人力不足,所以實習生順便支援」的場景。但這樣的「順便」,其實傳遞了一種模糊的訊息:你不是來學習的,你是能幹嘛就幹嘛,最好不要出錯。這不是一種有教學、有引導的專業實習,而是一場默默被推進的替補遊戲。最令人不安的,是你不知道自己的任務界線在哪裡。今天教案設計,明天接電話處理突發狀況,後天可能還要帶團體,彷彿什麼都可以做,但又什麼都沒學到。
當你想學習、也願意幫忙,卻又不確定自己的角色在哪裡,每個任務都像是在試水溫:做太多怕越界,做太少又怕被覺得沒誠意。你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是不是抗壓性太低。但事實上,這些焦慮不是你個人的問題,而是制度沒把「實習」當成需要支持的歷程。一位實習生曾說:「有時我不知道我是來學東西的,還是來補洞的。」這不是誇張,是許多現場實習生的心聲。

從無力感中站起來的起點
很多實習生都卡在一個兩難的狀態:我想幫忙,也怕被當成負擔。當任務一股腦湧上來,沒有人確認你懂不懂,錯了也像是你的錯,那種「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感覺最令人沮喪。更困難的是,有時你知道自己應該說「這我不太熟」、「我需要協助」,但你也怕一開口就被貼上「態度不積極」的標籤。在這種「話不能好好說」的現場氣氛裡,實習生最常做的選擇就是——沉默接下來,然後默默焦慮。
比起「我什麼都不能做」,更珍貴的是「那我還能做什麼」的思考。承認自己無力,卻也開始想:我還能保有什麼?我可以成為一個願意傾聽、願意反思的人嗎?這不只是面對制度、面對現場,更是在練習面對專業中的自己。很多時候,實習不是去證明「我很厲害」,而是去練習「我有極限」、「我會迷惘」、「我需要幫忙」,這些都不會抹滅我們成為專業助人者的可能,反而讓我們更貼近「人的樣子」。
界線不是拒絕,而是照顧專業感
我們常誤會「劃界線」是一種冷漠或推卸責任,但其實,界線是一種責任感。當我們說「這我不確定可不可以做」、「我需要再確認流程」,那不是怠惰,而是想對自己的專業行為負責。願意畫出界線,不是為了讓事情變麻煩,而是讓事情變得安全。對實習生來說,這樣的安全感,更是學習能夠發生的土壤。
一個有健康結構的實習場域,不是完美的SOP,而是:有人願意說明、有人願意聽你說話、有人在你失誤時願意幫你收拾殘局,然後說:「沒關係,這也是一種經驗。」支持不一定要華麗或多制度,有時只是一句:「你覺得這樣安排合理嗎?」、「這工作你會需要我再說明一次嗎?」那都是一種對學習者的尊重。
畫出界線,是我們對專業的尊重
實習不是來告訴你「社工有多苦」,而是要讓你練習:在資源匱乏、制度混亂、角色模糊的狀態中,我還能不變形。畫出界線不是耍任性,而是說:「我想成為專業的一份子,而不是免費的人力」。從練習「說出來」、到練習「拒絕過度負荷」,都是未來成為社工後,面對更大現場的重要基本功。
這是一場真實的磨練,也是一場深刻的自我認識。你並不脆弱,你只是太誠實地看見現實了。而這份誠實,本身就是邁向專業的起點。
所以,當實習角色模糊、任務不斷擴張,我們該如何畫出界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