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真正令人感到畏懼的事物是模糊不清的,就像克蘇魯神話中的無以名狀,一種整體性的「畏」向存有者襲來。這和面對一隻兇猛野犬的情況有所不同,在那裡,我們知道是什麼有可能會傷害自己,也大致上知道,最大的傷害可以是什麼。
但真正的恐慌卻沒有明確對象,它可能來自某個觸發,然後是一連串的內在機制,讓腦袋成為某種混沌空間,頓時間我們感覺不可能有解決辦法,因為連「問題是什麼」都一點也說不出來。
那個說不出來的理由是複雜的,譬如一種「反正不可能被理解」的孤獨感以及與之緊密相關的、對所謂「世俗」的不信任。乃至於在真正去思考與釐清之前,存有者已經放棄這麼做。
這一方面是出於悲觀、另一方面卻也是明智的。因為存有者其實清楚,倘若有可能靜下心來思考,問題就已在思考之前被解決,以至於思考根本是多餘。既然當前是混亂的恐慌,那就做什麼也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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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放鬆肌肉、去想像自己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應當是有某種主動性,去讓自己平復到一個可以運作的狀態。又或者有些人可以透過音樂、透過書寫、或在親人的安撫之下一點一點緩過來。
就像在波濤洶湧的海上,你無法想像有可能風平浪靜,但「客觀來說」,你的記憶中終究存在著出航時的海與天空,那時一切看起來都是安全的,就像走在平地。如果「穩定」在那個時間點是可能的,在如今的、往後的任何時間裡面,也將可能再次發生。
我們能夠明白,在大海的深處有著我們不可能擊敗的可怖怪物。但從另一個方向去想,至少它多數時候只在海底靜靜待著。只要我們沒有朝深淵凝視,深淵也不會整天沒事凝視著你。你可以往岸上去走、往明媚的地方吸收陽光,那是有可能讓事情好轉的,譬如說,透過提升血清素之類。
當然,不可能有任何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可以處理任何人的任何問題。說到底,有些問題根本不可能被解決。一方面因為我們的資源與能力不足,另一方面,更核心的原因是:生活從來就不是解謎遊戲,所有的回答都不可能「完美」。
你不是完美的、世界不是完美的,實驗室裡再精密的機械仍可能故障,何況是且戰且走、風吹雨打的肉身?
有些時候,那些被我們看成「問題」的現象,僅僅鑲嵌於那種特定的觀看視角與狀態。脫離出去之後,它們甚至要失去「事實」的特性。有些時候,我們需要的就只是等。等風雨過去、等無以名狀的怪物,一步步走回屬於它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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