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問快答二選一:「人類永遠不可能探究到真理」或「人類永遠有可能探究到真理」?
我的答案是「嘿,你問錯問題了」。真理從來就不是一個存在於世界之內或之外的,要人們嘗試去挖掘與探究的對象。真理並不是被憑空發明出來的,但其毫無疑問地是一種人為的添加,這使得我們最終有可能給出關於AI的真理,即便真正符合典範意義的AI此時此刻還未出現在我們的實踐場域。
將鏡頭拉近,我們會注意到,我們的世界與我們的意識始終在透過彼此來增添它們自己。被激發出來的思考會為世界給出新的評判與理解,而這些評判與理解會進一步地渲染下一次意識遭逢時誕生的經驗。這些種種的經驗在我們的人為切割之下形成合於結構與邏輯的語句,比浪漫地吟唱的氛圍式理解更加昂首闊步在我們的思維。而真理是王國中一種神聖的頭銜,用來加冕那些令人深刻同意並真正指引人們行動的斷言。
和真理有著相似地位的,人們也相信事物之超越的核心之中存在著一種真正的本質價值。那是使一件事物之所以是它的那個「靈」,它保有著絕對的獨一無二性,卻因著某種獨特的「人類理由」而能夠被量化地反映在社會乃至於特定的報表裡。這種詭異的形上學被廣泛地運用在人類的經濟生活之中,它讓我們去定義我們的每一次消費與被消費的行為是「賺」還是「賠」。
然而就如同真理是一種添加,事物的價值也是人類一切與之相關的活動之結果。所以那些根據「其真正的內在價值」來做的經濟評估活動便不可能在知識論的意義下具有說服力。
借助科學史與其結構性地不可忽視的政治框架來類比,我們可以大略理解,那以巴菲特為代表的「價值投資」思想為什麼可以持續地影響這個世界。那無非就是因為我們看到這種思想如牛頓物理般在我們多數時候所處的觀察量級中發生了一定的效用,俗氣地說,波克夏海瑟威在數十年間持續地累積收益。
然而,在這樣的成功商業活動背後,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人類經濟活動在這段時間內不停地增長」。就如同那些最具有適應力的生物經歷了許多生態危機存活下來一樣,波克夏海瑟威的成功說明了一種有效的存活策略,但就像蟑螂也並未證明了「怎樣的生物更好」,這種商業上的長時間存續並未、也永遠不可能證明「價值投資具有超越的真理性」。
的確,就如同FS系作品展現的那樣「只要不會死,就能一直活下去」,這種在商業與市場上長時間存續的能力具有相當大的考究價值,但若我們認真去考察波克夏海瑟威在「避免失敗」上的成就,我們會發現它並不真的和所謂的「價值投資」有關,而是由於它足夠保守,並讓渡了大量的現金給通膨。
是由於它願意且勇敢地對那些最大的風險和最大的收益冷眼旁觀,它並不真正地加入大部分的「價值投票」。它的成功在於它找到了一個對它而言與市場合適的距離,而非因為它「總是找到被低估的東西」。
只要恰當地思考我們就會知道,即便事物「真正地存在有真正的價值」,且你「真正地知道它真正地被低估」(無論這兩句話在實踐中能夠有怎樣的意思)。你又怎麼能確保它不會一直被低估下去,或你要怎麼知道它什麼時候才能不被低估?
當你真正地在資訊的掌握與判斷上超越其他人到「有一段值得投資的空間」的程度時,你又該如何去相信那樣決定性的差距能在足夠短的時間之內彌平?也就是說,你不只要找到被低估的事物,你還需要找到辦法去使別人相信它被低估。
而這正是世界上諸多以分析市場為職的專業機構在做的事情:買進某些標的,並發出一份看好的報告,讓願意相信的人簇擁進來替你抬轎(當然,更沒有風險的辦法是,他們盡量少地直接參與市場,而透過抽取傭金來獲取同樣可觀但更穩定的收益)。
這也是促進了「一位足夠具有名望的投資者可以僅僅因為其較低的成本與公開的持股報告就很大程度避免失利」這一現象的一大原因。而事實上,這種市場中的自我實現預言每天都不斷地在發生,而我們清楚地發現,其實那個對象不需要真正地被低估,重點變成,你要有能力讓它人相信它被低估。一但你辦到了,我們便能回頭將人類過去對它的評價恰當地詮釋為低估。
那些根據其產值、股數等種種數字計算出來的數據的確可以作為重要的支點,由於他們的確是數學與會計構作出來的--人文意義下足夠真實的存有物。人們便得以在其上建立各式各樣的論點,並使它們經濟地存在著那些就馬克思式的剩餘關係而言不可思議的誇張「價值」。
這些「價值」從來不是預先存在、也並非本質或本真,我們的確能從市場上存在著的「價格」逆向推出投影的背後存在有某種應該要被理解為是「價值」的東西,我們也能夠在一定的時間與文化範圍下討論當前的答案區間是否「合理」。並且這段時間與文化範圍也可能足夠長到能夠作為一種對個體生命尺度而言能夠信賴的週期。
但我們如果不擺脫那種天真的空想.我們便無法恰當地理解自己的種種活動實際上能夠對事物價值給出的貢獻。如同「恍惚地追隨著存有論意義之幻影的人,其生活是否實踐地具有存在論意義」這樣就積極的人生觀而言可能要給出否定答案的問題,無論是否能夠帶來資產的增加,從人類活動的角度看來,「價值投資」是一種最沒有價值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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