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讓我們在夜裡活動,空調與熱水器則幫我們度過了變化的季節。這些電器不僅僅是提供了我們一種便利的生活,更是讓這樣的生活變得看起來理所當然。
現象學課堂裡,我們經常可以聽到「用鐵鎚釘釘子」的例子。現象學家指出,當我們順暢地進行我們的工作時,我們不會注意手上的工具、也不會注意自己的身體動作;但如果鐵鎚太重,或基於什麼其他的理由不合用,我們的流暢運作被打斷。顯題的、乃至於概念性的意識焦點便來到此處。
可與之類比的,這些作為我們日常生活基礎設施的電器,在它沒有出問題時,我們也並不意識到它們。當你進到一個房間、或即將進入一個房間時--只要不是處在一個採光足夠好的早晨--,你理所當然伸出食指,漫不經心地向前推動了一下。
就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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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某一天你這麼做時,燈沒有亮。
水龍頭流不出熱水,或連冷水都沒有;網路斷線,甚至電腦都打不開。那些魔法般理所當然的,我們通常時候生活的世界消失。文明的碩果撤退,剩地球還在公轉與自轉。
雖然通常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但卻又隨時可能。你不會覺得下個星期四,會有軍隊從四個方向向你所處的國家襲來;也不會想到,即便身處全球性大城市,也有可能在數個月內,被毫無人道地封鎖在家裡。
無論天災、還是人禍,或像那些人們所能遭遇的最糟糕狀態--兩者以最令人難受的方式相輔相成。災難一下子超越預期抵達身邊,告訴我們「當前的一切準備都不夠充分」。且很可能,無論如何都不會充分。
電力時代與前電力時代間的不同不僅僅是效率上的差異。而是,電將我們從無憐憫的大自然暴力中暫時抽離出來。我們愈來愈少因為酷寒或酷暑曝屍街頭;我們的一天也從日光的範圍拓展到了日光燈的範圍。這樣的便利與舒適是一種幸運,但即便我們從生下來時就已經得到了,沒有人能向你擔保它永恆。
戰爭與獨裁,是兩種能夠最快速剝奪這種幸運的強力。我們需要去盡可能遠離這兩種最糟糕處境發生的可能性,去維護那甚至有些無聊的、平凡的理所當然。
而另一方面,作為這一維護活生生的意義基礎,在我們並未遭打斷,流暢地處在這些幸福之中時,去意識它們。
去驚奇於電燈亮起、驚奇於熱水從水龍頭流出時的不可思議、驚奇於串接無數人的網路、驚奇於手中無比輕便的多功能機器。「時代」與「世界」無所不在。在我們有限的生命之中,如其所是地體驗、並真正地時刻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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