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預告修正「校園霸凌防制準則」,要將「持續性」去除,也就是說,只要單次的欺負行為即可構成「霸凌」。
事實上,不管是單次或多次欺負行為能否構成「霸凌」,其效用對防制霸凌微乎其微。為何?因為對孩子最有利的,不是事後對霸凌行為的認定,而是有效地建立不會發生霸凌的環境。
這至少要從以下幾點做起:
一、解決權力不對等的問題。
「霸凌」──也就是甲欺負乙,事件的發生,主要來自於甲乙之間的權力不對等,也許是體型不對等(甲比乙強壯),性格不對等(甲的個性比乙強悍),擁有的支持群眾不對等(甲比乙更擅長於拉幫結派)…等。
所以,最直接解決霸凌的方式,就要從提升弱者的權力做起,一旦權力對等,霸凌就會緩解甚至消失。
以下舉曾發生的實例說明,
案例1:
小月是一個可愛的小一女生,某日哭哭啼啼回家,向爸爸訴說班上有位男同學(小強),常找機會拉她的辮子。
爸爸告訴小月,若小強再拉她的辮子,她可以一巴掌打回去,不要客氣。
小月呆住。
爸爸告訴小月:「如果小強去向導師告狀,你就告訴導師,是小強拉你的辮子在先,而且已經拉了不只一次,你只是基於自衛反擊而已。我爸爸說,若老師或對方家長有任何問題,他願意來學校處理。」
隔天,小強又去拉小月的辮子,小月就一巴掌打回去。小強當場愣住,然後放聲大哭,卻沒去找導師投訴,之後也沒有再去拉小月的辮子,小月從此不再被小強欺負。
案例2:
小美的頭髮由於天然捲已達爆炸頭等級,因此感到自卑,並嘗試用許多髮夾將頭髮壓下去。
小華時常取笑小美的頭髮(言語霸凌)。當導師在課堂宣佈下週一要檢查頭髮(髮禁時期),小華當下就怪腔怪調地說:「頭髮!!!」接著,小美就大哭起來。
導師見此狀況,下課時將小美找去談話。導師告訴小美,每個人的頭髮是捲是直,皆從遺傳而來,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何要如此敏感?
最後,又教小美以後遇到小華如此言語霸凌的回應之道,並要求小美在導師面前不斷練習,直到導師滿意為止。
經導師指導後,小美變得堅強,懂得如何用適當的言語反擊對方的欺負行為,不僅再也沒有因為頭髮事件而被小華欺負,也鮮少被其他同學欺負。
我相信,若要追究上述兩個案例,皆可成立霸凌。但是,小月和小美需要的不是霸凌是否成立,而是小強和小華的霸凌行為是否能被遏止,而最好的遏止之道就是幫助小月和小美提升權力,讓他們的權力與對方形成對等,這樣對方才會停止。
也許有人想問,既然小華的導師在現場,為何導師不制止?
問題是,小華當時的言語只是以怪腔怪調的方式說了「頭髮」二字,反而是小美的脆弱(哭泣)吸引小華不斷用言語霸凌他。所以,導師就算強勢介入,也只能暫時讓小華閉嘴,唯有讓小美的內心強大起來,學會正確的反霸凌技能,才能真的終止小華的言語霸凌行為。
不過,在目前的教育環境中,處理方式就不是如此了。
以案例1來說,老師需要通報小強霸凌小月(多次扯小月的辮子),也要同時通報小月霸凌小強(小月給小強一耳光,一次就算霸凌),然後,學校端要進入調查,看看雙方是不是彼此皆構成霸凌行為,然後再進行輔導。
至於案例二,老師需要通報小華言語霸凌小美,然後,學校端要針對小華長期嘲笑小美的自然捲頭髮進入調查,調查之後,再進行輔導。
原本孩子在學校環境中可以學到的反霸凌、保護自己的方法,就這樣被剝奪了。
也許有人想說,就算通報了,老師也可以教相關技能啊!
問題是,在目前這種被霸凌搞得草木皆兵,老師動輒被投訴的時代,哪個老師敢教?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只要有學生喊出「霸凌」二字,就馬上通報,以策安全。
這讓我不禁要問:難道,教育部要孩子學會的是長大後在職場中被欺負,也一律向公司的單位通報自己被霸凌嗎?
不知道哪家公司可以承受這種無休止的職場霸凌通報?
教育部可以接受部裡面的公務員或約聘雇人員受到一點點委曲就投訴自己被職場霸凌嗎?
那麼,教育部的官員們在立法院備詢時,若被立法委員不禮貌的對待,是不是也可以投訴立法委員霸凌官員呢?
請問哪個單位要受理呢?
二、建立反霸凌文化環境
什麼是反霸凌文化環境?就是在此環境中的任何人皆不容許霸凌的發生。
舉例來說,只要有人欺負別人,就會被其他人(旁觀者)制止甚至抨擊。
也就是說,學校必須做好紮實的旁觀者教育。
(只是,這種狀況在現今的環境中,學生可能又會被通報霸凌。欺負別人的人會被通報霸凌,制止或抨擊霸凌者的旁觀者也會被通報關係霸凌,然後,就會有很多學生甚至全班學生進入調查。)
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大人的身教很重要。
舉例來說,若孩子在學校看到自己的老師被別的老師或家長欺負而無計可施,學校端對於老師被同事或家長欺負也無所作為,學校和老師就很難建立反霸凌文化,因為孩子根本就不相信他,反而會認為霸凌者的行為才是存活之道。
又或者有孩子被霸凌去找老師協助,老師無法妥善處理,孩子就會不相信大人說的話,自然也就難以建立反霸凌文化。
(如今,老師處在多做多錯的環境下,除了通報之外,大概也很難妥善處理)
三、落實宣導:
(一)讓學生避免容易引發霸凌的行為。
(二)遠離易發生霸凌的區域。
如果分析霸凌的發生,就會發現霸凌的發生不是隨機的,是可以預測的。
舉例來說,
學校人煙稀少的地方或死角,容易成為霸凌行為發生的溫床。
有些學生傻乎乎的,別人叫他去這些地方,他就去了,接著就發生肢體霸凌事件。
另外,有些學生講話常不經大腦,容易引人發怒,或老是以斜眼看人,這種學生也很容易遭到肢體霸凌或關係霸凌。
所以,若學生出現這類容易招惹霸凌的行為,學校和老師就要特別注意,盡可能透過教育改善這類行為。
自教育部開始制定相關霸凌政策以來,我認為教育部不僅沒有紮實地做反霸凌文化的建構,還用法規讓反霸凌教育綁手綁腳。
教育部應該要知道,建構反霸凌文化不只是讓孩子擁有更安全美好的校園生活,還要讓他們在學習反霸凌的同時,學會如何在職場中反霸凌,降低自己在職場被欺負的機率。
總之,教育部既然是政策制定者,而政策又有文化形塑和價值傳播的功能,教育部就不要老是用鋸箭法處理政策。
親師生都希望學校是的一個反霸凌且安全的環境,而教育部的任務就是在政策的制定面及執行面,都能對症下藥解決問題,否則,每次的修法不是隔靴搔癢,就是讓教育面對更大的麻煩。最後,倒霉的還是孩子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