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0|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科學革命的結構》讀書會(一):導論、孔恩思想發生的背景

〈《科學革命的結構》讀書會(一):導論、孔恩思想發生的背景〉2024-11-10

 

  在孔恩的最後書寫《世界是複數的》中譯本出版之際,我們這次讀書會選擇了孔恩的經典著作《科學革命的結構》作為讀物。在今天讀完了譯者之一傅大為老師纂寫的導讀之後,預計於12月1日討論序以及正文的前兩章。如果是對這本書有興趣,想一同參與讀書會的人,目前還有增加一到兩個參與者的空間,可以私訊或留言跟我說。以下,便來先聊聊這份導論的內容。

 

 

  在最開始,導讀的作者首先為讀者梳理了孔恩開展其思想前的時代背景。在十九世紀末的歐洲,黑格爾傳統逐漸退去,科學的典範轉向數學、邏輯等「形式化」、「公理化」的計畫。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圍繞著維也納大學哲學系,出現了一批以「邏輯與經驗研究」為核心的理論科學家與科學哲學研究者。

 

  這些促進了後世「邏輯實證主義」流行的學者有一個基本的主張,他們認為一個語句(或命題),要嘛要是分析的、要嘛要可以透過經驗來驗證,否則就沒有意義。他們拒絕無法滿足前述條件的形上學與神學宣稱,也認為當時過於曖昧的物理語言需要進一步澄清與定義。

 

  然而,這樣的規範與實際的科學實踐愈來愈脫節。繼承為維也納學派思想的科學哲學研究者更像是帶著「改進科學」的角度在做推展科學哲學,而不見得真正了解時下的科學究竟在做些什麼。甚至,如果他們得知當前的科學實踐和他們要求的有所不同,給出的回應有可能不是去修正自己的科學哲學理論,而是認為應該用這些「更嚴謹的規範」糾正科學家的工作。

 

 

  而有別於這種「規範性」的科學哲學研究,另一種角度則是從科學史的研究進入。科學史的研究者發現,實際的科學史發展,往往不是如同人們想像的那樣「啟蒙」與「進步」。科學社群在發展新的科學時,並沒有明確地基於所謂的「簡約原則」、也不常基於「決斷實驗」去改變。

 

  實際的情況經常是同一時間有兩種或以上的科學群體相互競爭,失敗的一方被打成舊勢力、成功的一方則被視作新科學。而所謂的「實驗方法」或「邏輯論證」,很多時候並沒有在獲勝的那一方那裡扮演更多角色。新的科學典範往往關聯到若干不同的形上學預設,甚至依賴於宣傳性的語言。而這是未借助科學史研究的傳統科學哲學家經常沒有注意到的。

 

 

  從上面兩種路徑來說,孔恩的研究偏向科學史的路徑。但他本來並不是一個歷史學家或哲學家,而是一名物理學的博士。之所以他會走向科學史以及科學哲學的研究,是由於其研究生階段,一次頗為特殊的讀書經歷。

 

  當時,為了講授十七世紀物理學起源,年輕的孔恩讀了許多十七世紀以前的物理學著作(尤其是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的亞里斯多德的《物理學》),他發現這些物理學的內容絕大部分都是錯誤的,幾乎不能為現代的物理學提供任何價值,在青年孔恩看來,科學革命幾乎純粹是一個無中生有的創造。

 

  但他感到不解的問題是:像亞里斯多德這樣在生物學、政治學、哲學等各項領域都有長足建樹的人,他的聰明才智為什麼碰到物理問題就完全發揮不出來?為什麼他對物體運動的理解可以如此荒謬且錯誤百出?而且,尤其令人困惑的是,這種荒謬的觀點為什麼可以支配人心長達兩千年之久?

 

  帶著這種困惑,孔恩反覆閱讀這部對他而言幾乎全錯的《物理學》,但在其中一次閱讀的時候,他彷彿突然開竅,一下子感覺自己能夠「讀懂」了。他學會了一種從「亞里斯多德典範」觀看物理運動現象的方法,那些對現代物理學視角而言全錯的語句,瞬間通通都變成合理的。

 

  孔恩意識到,不同的科學理論有時其實並不是「某一個比另一個更對」,不是「新的理論比舊的理論更進步」,而是,他們是「不同的」。不同理論中的概念之間具有「不可共量性」,他們屬於不同的科學典範,概念的意涵不同,所指的對象也不一樣。而這成為了孔恩理論當中特別重要,也特別具有爭議的關鍵環節。

 

 

  在這篇導論裡面,作者也簡略介紹了三組對《科學革命的結構》以及孔恩思想的批評。一個是從語言哲學的角度,指出一個詞彙雖然在不同理論中扮演不同的「觀念角色」,卻仍具有部份不受理論影響的「本質意義」。

 

  譬如對於中世紀巫師和現代科學家而言,「水」的概念會有些許的不同,但他們所指稱的對象應該都是「H2O」。如果我們終究能夠理解古代研究者的說法,那其中一定要有某些共同關注的東西,不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對於孔恩本人,或同情孔恩說法的人來說。上述「一定還是有某種共同點或交集」的說法並不足以反駁「不可共量性」。ABC三種理論或三種典範中的概念可以有某種共通點X,但那樣的共通點很可能過於空泛,或者與理論的核心關係遙遠。對孔恩派的研究者來說,只要有ABC這些典範存在,「不可共量性」這個想法就沒有被推翻。

 

  同時,就孔恩自己的想法來說,設想那種共通的東西並不是理解古代科學的最重要工作。更重要的部分其實是:忘掉既有的、對現代科學而言理所當然的觀念,投入過去時代學習他們研究的方式。去用亞里斯多德時代的人研究運動的方式思考,才能讀懂那個時代、那個典範中的科學概念。

 

 

  其他如拉卡透(Lakatos)--研究者有時可以在不同的研究方略(典範)間轉換、有些研究方略優於其他研究方略--的批評;費若本(Feyerabend)--孔恩的「常態科學」思想是有問題的權威主義,科學史上的大科學家也根本沒有遵循所謂「常態科學的邏輯方法或方法論」--的批評,或者當代英美哲學語言與意義理論進展對孔恩理論的影響等,作者比較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這裡也就不做細節的展開。

 

  總體來說,導論用簡單清楚的方式幫助我們梳理了孔恩開展其理論之前與之後,主流科學哲學的大致樣貌。幫助我們更好地在後續的閱讀中定位孔恩思想的位置與影響力。至於孔恩究竟如何推展他的科學哲學/科學史研究路徑,則有待在後續的閱讀中一一明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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