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中的空白(二):有些真實沒有被看見〉2025-04-16
「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感謝飛天小女警的努力!」這句話是《飛天小女警》很多集的結尾。在《飛天小女警》裡面,雖然不時會有人為非作歹,但飛天小女警總是能及時挽救、打倒壞人,讓小鎮村重拾和平。
但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小鎮村那樣幸運。就算存在蝙蝠俠那樣的「英雄」,我們也不會有任何一天聽說「高譚市度過了和平的一天」。那裡彷彿無時無刻充斥著腐敗與罪惡,就算小丑被丟進阿卡漢病院,還有企鵝人、謎語人、雙面人……。
他們有著各自的算計,一個事件還沒處理完,下個事件又起。然後小丑又逃出來了,嘲笑著維持城市半調子的理性與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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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烈的資訊之海中,我們更像活在高譚市而不是小鎮村。一邊是帶著敵意的極權赤色勢力、另一邊是張口就要推翻進步價值走向的MAGA狂人,糟糕的與可焦慮的事件像是揮之不去的極端氣候。每天都下雨,便覺得下雨不稀奇。
我們曾經真正理解過「一些非洲孩童沒有東西吃」是什麼意思嗎?還是在我們的智識成長到可以聽懂這句話的時候,它就已經被習以為常了。嘲諷效益主義者的人會說:「你應該把所有錢捐給非洲孩童,那能夠提供更大的效益」,可是這個嘲諷如果要成立,豈不代表我們一直活在某種巨大的忽視裡?
我們無法忍受孩童在自己面前飢餓,但如果足夠遙遠、足夠符號化,它就能被習慣,宛如某種生物界的自然。不同地區的孩子挨餓對我們有不同的意義,就像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可能活在戰火,他們的死亡被看作只是數字,彷彿其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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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個人能承接的苦難是有上限的,這不是因為我們不夠善良,而是我們不夠有力量。與其說是我們割捨掉了一些苦難不去注意,倒不如說,在它進入我們眼簾之前,就已經被各種利益區分了先後順序。
我們得到的是一個個被包裝成「情緒團塊」的消費品,用來榨取我們手中有限的注意力貨幣。那些能夠變成聳動節目、讓你產生「正義之怒」的內容,被流量定義為比一切都重要:
網紅的頻道與多年收益被前伴侶的家人整個端走。那很糟,他不該被這樣對待。但社會中更加沒有發聲管道、一直生活在貧窮線底下、被更大程度剝削與欺騙的人呢?
他們得不到那些打賞、鼓勵,沒有人幫他們做「被社會傷害」的時間軸,維基百科上沒有這件事、日曆上也沒有。我們眼中平凡到有些窮酸的日子、大學生口中的吃土度日,在另一些人眼裡已經無限優渥、無限和平。
那些被迫踏上戰場的烏克蘭年輕人,本來可能度過怎樣的校園生活?會怎樣懶得做報告、怎樣為誰跟誰出去玩而爭風吃醋?我們沒辦法知道。那些本來會在他們的世界裡重要的事,不被發生,被不留情面蓋上另一種可能。
飢餓的、貧窮的、受歧視與受戰火摧殘的人,在為全人類承擔那些我們不去解決問題的後果。他們在吸收維護當前世界秩序與自由觀所付出的風險。有些故事沒有說給我們聽,沒有被填上日期。
日曆的空白,也是地圖的空白。就像古代航海圖中那些沒被探索過的海洋,我們在那裡畫上兇猛的海獸,好像就此不必急著看見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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