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在我面前哭的國中老師

教師節，剛好看到應景電影成功補習班的編導訪談，提到「讓我念念不忘的老師」這個話題，讓我想到了國中歲月。

我啟蒙得比較早，國二就以放牛班身分追上了全校前幾名的升學班，以高冷美女著名的班長。在快40年前這絕對是被家長、老師發現會打死的事情，但人生就是這樣，我就是被發現了（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紙本情書時代真的藏哪裡都不太容易）。

我沒有被打死，但是我因此上課被冷嘲熱諷（"歪嘴雞也想吃好米"這類的）；下課時間都在走廊罰站，站了一整個學期。站到隔壁班老師都看不下去來勸我的班導師放我一馬；可惜我是牛，不是馬，所以他沒有要放過我。

後來是隔壁隔壁班的老師看不下去，去找了輔導室老師；意思就是這種事輔導室也該管管吧？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原來學校有個地方叫輔導室；原來那裏的老師會聽學生講話，原來不是每個大人都看貶放牛班學生。

我印象很深刻第一次進到輔導室，坐在皮椅墊的椅子上跟老師說話；這真是太神奇了：不用站著聽訓，老師很認真聽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說他會幫我想辦法，讓我可以不用再罰站。

走出輔導室的時候我想：如果她沒辦法幫我解決，但是以後三不五時可以來這裡坐坐，好像也還不錯，勉強可以抵過一些被處罰的羞辱。

第二次到輔導室印象更深刻，答應要幫我的老師一邊流淚跟我說她很抱歉，她幫不上我。請自行腦補快40年前的民情純樸，我心裡充滿疑惑看著一個充滿無力感的大人在我面前難過；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欸，難過的不是應該是我嗎？」、「原來你幫不了我會這麼難過喔，你又跟我不熟，為什麼會替我這麼難過呢？」、「你怎麼會幫不了我呢？你不是也是老師嗎？你們都是老師還不能溝通清楚喔？」..............很多複雜的感覺在一個國二學生的心裡迴旋。

時間快轉8年後，讀大學的我已經懂了那時候輔導室的老師其實在學校的地位很邊陲；哪有什麼權力跟聲量去「質疑」、「勸服」升學取向為主的帶班導師？這是一場大人的權力鬥爭，而我看到了敗下陣來的一方在我面前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懊惱、心痛。

時間再快轉28年後，現在的我已經明白了身為助人者的眼淚背後；有多少內心無法擺平的自責、懊惱、悔恨...等等複雜的滋味在其中，又需要多大的勇氣繼續在幫助他人的職業路上繼續前行。

只因為，我們就是相信；某個時刻，生命總是能影響生命，即便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