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羅賓森(Sir Ken Robinson)是世界知名的教育者,也是一名出色的演說家。如果你和我一樣,在人生中曾經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對TED演講感到著迷的話,你很難沒有聽過他的演講。因為他的演講《學校扼殺了創造力嗎?》(Do schools kill creativity?)在十多年來一直是TED上最受歡迎也最多人觀看的演講之一。
在TED網站上,這部影片至今已經有超過七千六百萬次播放,這個數字很快就會過時了,只要搜尋一下肯.羅賓森的名字,我們就會看到過去幾年裡每篇文章中提到的觀看數字都在增加。譬如說,我今天又貢獻了兩次。
那是一場貨真價實的「有趣的演講」。他在演講中運用了很多幽默的元素,也確實參雜了幾個「笑話」。同時,他激勵思考、且給人能量,就像所有特別精彩的演講所能做到的那樣。之所以會重新找那場演講來聽,並不是我突然心血來潮想聽一場演講,而是在查一則故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很多人認識這則故事是因為他們聽過這場演講。
就像這場演講的核心提問,那是一個關於孩子在學校遭遇到問題的故事。一名小女孩的母親,被學校告知她的孩子在學校專注度不足,可能有學習障礙。母親為此找到了醫生,和醫生討論她在學校裡遭遇的狀況。
討論的過程中,孩子坐在一旁,但顯然看得出她有些坐立難安,似乎在壓抑自己,讓自己盡量乖乖坐好。在大致聽完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之後,醫生告訴女孩,他需要和母親單獨聊一聊,請她自己在裡面稍等一下,然後便與女孩的母親起身向門口走去。離開前,醫生順手轉開了收音機,然後走出去,將門關上。
等待母親的不是什麼不能讓孩子聽到的噩耗,醫生示意母親往房間裡面看。才一會兒時間,他們看到女孩從椅子上起身,開始隨著收音機裡的音樂擺動身體,自得其樂了起來。醫生對母親說「你的女兒沒有生病,她是一名舞者」。
*
我聽到這則故事的時候非常觸動,無關乎這名女孩後來成為了備受尊崇的舞蹈大師,為偉大的音樂劇《貓》和《歌劇魅影》編舞。即便她的一生平平無奇,那句話也為她開啟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生命。
而這是那場演講想要說的。我們當前的教育--和那場演講發生的2006似乎仍舊沒有足夠大的差異--是以極少數適合做學術研究的那部份人為藍本設計的,他們可能不算是社會上最典型的既得利益者,但他們是當前教育制度中取得最多鼓舞的那些人,所以也相對不容易意識到當前教育存在著的問題。
而那個問題是:我們(並非專指台灣,而是在說人類社會的常態情況)的小學與中學的教育制度,在這麼多年下來仍舊主要是以把人培育為「大學生」為目標的制度。同時,隨著大學學歷的普及化,「從大學畢業」這件事實際上也不能幫助到一個人的生活太多。但對於養成一個人而言特別重要的前二十年,我們卻都被關在那裡。
這裡說的不僅僅是說孩子們每天必須一早去學校,傍晚才能離開;也不僅僅是說我們的教育過於僵固,只能被動地受到填鴨。我所說的「那裡」指的是,我們都被關在頭裡,彷彿只有腦袋裡的那些東西才是重要的、才是賦予一個人價值的全部內容。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聽過這場演講,但是是在我聽到其中這段時我才想起來。雖然現在看來我會覺得這段話帶有一些偏見,但不得不說效果十分出色,也給人深刻的啟發。羅賓森描述到他所認識的刻板印象中的大學教授(「不是所有教授都這樣,但……」):「他們向下看他們的身體,然後將其視為運輸他們腦袋的交通工具」。
對比於吉莉安.琳恩(Gillian Lynne),那名曾經被認為可能有學習障礙,最後成為偉大舞者的女子。這些教授被羅賓森描繪為會在研討會後的舞會以肢體不協調的方式痛苦地扭動身體,「等待結束,好回去寫Paper」。
作為一個每天固定時間坐在電腦前面打字,且一整天多數時間也都盯著螢幕、待在室內的現代繭居人,我的身體使用方式顯然更接近在演講裡被揶揄的這一種。但我相信,我們都已經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在這樣的社會價值、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我們對我們的身體是有所虧欠的。
雖然要大幅地,重新構造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不容易--所以羅賓森才會更加強調要對教育進行革命--但或許我們可以去想起來要將自己的身體展開、要去讓自己的身體得到更全面的運用。這不僅僅是關於健康、也和近年來愈加流行的體態管理不是同一回事。那是另一種思想方式、是另一種活著的方式。而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主流的學校教育沒有給我們、甚至使得我們日漸遺忘的。讓我們試著把它找回來。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