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後,我到二二八和平公園閒逛一圈,欣賞都會裡罕見的綠意,品味水泥叢林的氛圍。
走入公園不遠,前方五座亭閣環繞在池邊,好多人排隊在小橋前合影留念,尤以外籍遊客居多。他們擺好姿勢,做足表情,請人幫忙拍照,或自行手持長長的自拍棒,捕捉好友們的美好。那笑容太燦爛,讓我深感見識淺薄,彷彿這是家喻戶曉的名勝,只有我不知道。
我在長相奇特費解的二二八和平紀念碑前佇立了好幾分鐘,感受它的氣場。期間不少人踏著池上的石板,走到紀念碑底下,用手機拍下紀念碑中央的石琮與周圍的流水。我對它詭譎的造型感到困惑,直覺像是一種當代的祭壇,規律的幾何安穩凝重,像某種秩序,上頭的尖刺令人不快,好像抵在心頭那樣的刺,流動的水池轟然作響,或許是想要安撫逝者在死前的那份憤恨與懼怕。
音樂台前,不少人坐在木椅休憩乘涼,兩位男孩與兩位女孩坐在前排,女孩彈著吉他給女孩聽,男孩則彈吉他給男孩聽。公園的草地上有好多鴿子,不怎麼怕人,一雙圓珠小眼直盯著過往行人的手,就盼能分到什麼好料。幾隻松鼠爬下大樹覓食,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人潮,靜靜啃食手上的果子,不太在意有誰路過。
我走出公園,跨越了一條好寬的馬路,來到對面的白色恐怖受難者紀念碑。十個大字刻在弧形的石板上,格外荒涼。紀念碑的前方有一長排座位,我不知道當初為何會如此設計,更不懂路過的人該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背對著紀念碑坐下呢?
我在紀念碑前靜坐幾分鐘,這才起身,緩緩走向台北車站。臨別前,我似乎聽到了誰的念頭,從我心中浮起。
「真相,是和解的每一步。」
我向紀念碑的方向頷首合十,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