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確認了文化屬於經驗性的事物,並且是在人具有一定限度的自由意志的選擇認知下才能辦認出文化的特殊性之後,關於「文化是以什麼樣的形式被人們關聯起來的?」,這個問題將是理解文化本身最核心的部分。
文化所構成的形式我們或許可以用「符號」來加以指陳,符合在文化中的理解不僅僅只是向文字那樣用來表達述說者本身想表達意思的工具,而是符號的接觸者們處在特定的時空之下便能主動對符號產生具有「意義」的詮釋,例如當我們界進廁所時,看到兩個門口分別標示了藍色與紅色的小人圖示,我們便能馬上知道這意味著一個門口是女性使用,另一個門口則是男性使用(這裡先撇除複雜的性別議題)。文化的符號本身就具有一定限度內的特別意義,這些意義能夠誘發人們對符號有關的事物去作出選擇,從而更加強化了符號在這個選擇當下的必要性。
既然確認了符號本身是人們做出文化選擇的必要中介,那也就表示當我們要確認一個文化的「屬性」時,必須要考察的就是符號而非行為。例如,當我說豐原人都喜歡把豬血湯當早餐時,如果我所指的是一種豐原人特有的文化的話,那麼我的重點也應該是在由「豬血湯」這一符號所引導的特殊行為,而非是「把豬血湯當早餐」這一動作上面,因為這一動作我同樣也能把它的主詞換成南投人、彰化人等等,並不具體的說出「什麼」是豐原人的文化中的一部份。從符號屬性來辨認文化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基本上也是在說明此一文化具備了什麼樣的屬性,例如豐原人的豬血湯具備了飲食與物質的屬性,而德國人的哲學則具備了精神層次與國族意義的屬性,屬性的掌握有助於文化的觀察者或行為者確認自己在觀察或介入一個文化選擇時是以什麼具體的事物來作為自己立足點,屬性符號不只在文化當中散發著自身的意義,也反映出所牽連文化觀察者和行動者在進入文化選擇當下最直接的欲求或焦點。當一位性別文化研究者撰書批判當代過於刻板僵化的性別觀念時,我們也可以知道這位作者在振筆疾書的當下絕對是把有關性與性別的事物屬性(不管他本人有沒有具體行動的打算)當作是他最大的欲望對象或無法忽視的焦點目標。所以我們也可以理解文化的符號屬性並不是固定不變的事物,而是和察覺到這些文化符號屬性的人在當下所做的理解和詮釋有關,基督教的教義在一位虔誠渴望得到上帝訓示的教徒眼中是帶有人生指南的屬性而被這位信徒所認識的,但在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 Max Weber)眼裡卻反而變成了造就西方資本主義文化演變的「精神動力學」而已。
而文化也從來都不是以單一符號的方式存在著的,在文化之中必然是有著一個以上的符號在其中互相牽連而顯現出一組在觀察者看來是具有包覆住一群人整個日常生化那麼多的意象。那些符號小至食物或日常生活用品,大到宗教禮俗、國族文明認同,這些符號能夠完整化一個在其中的個體面對外在現象變化的所有知識,讓個體認為自己身處在這文化當中所有有關的符號都是「理所當然這麼理解的」。就像一個台灣人不可能不知道鼎泰豐的小籠包是最有名的,即便真實情況下真的有台灣人不知道鼎泰豐的小籠包,但這種習以為常的感覺卻是文化必須被如此認知的。正因為文化有這種看似穩定,實則經不起過份嚴格定義或預測的性質,所以所有的文化符號也都必定是當下具有確定意義,但在其他時空環境下卻可能改變意義的狀態,文化如此全面地給於一個人確定感,卻也在自己的本質上揭露出的自己的不確定性,這也是為什麼一個人即使如此努力的讓自己成為某個文化的成員,卻也總是感覺自己永遠都無法掌握這個「文化體」中的種種變化,就如同一位台灣知識份子總是非常努力的研讀台灣歷史並積極參與各種公共領域的政治活動,但他始終仍無法得知自己的同胞在想什麼,是不是真的會按照他心中所模擬的方向行動,這也正是文化帶給人們的充滿謎題的地方,它既是引路人卻也是謎語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