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認為,語言是存有的家。在後期著作《走向語言之途》中海德格說到,語言能夠召喚存在,並且安放存在。
這讓我們不禁想接著問什麼是存在?和語言的關係為何?
對海德格來說,語言分為自然的語言和人類的語言,它們就像大地和世界那樣進行著永恆的鬥爭。人類的語言能夠命名、分類和標籤化存有,透過秩序和框架來切割世界,將世界化為可理解、通透和明晰的,數學語言便是其中一種典型。這類語言將存有的意義穩確下來,而這同時也意味著語言喪失了它原本作為一種生命力應該具有的模糊性。所以我們也可以說人類的語言,是將死亡的力量注入到眼前的事物之中。反之,自然的語言是保有生命力的語言,以詩為例,它具有靈活、意義跳躍的特性,意義流動在詞句之中,保留了存有較為原初的存在方式,一種以肉身與世界打交道、互相影響彼此的方式。在理解一首詩時,我們通常所掌握的是它未言明的意涵,那些它與世界打交道所勾畫出來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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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認為張開靈性的維度才有辦法真正地理解語言,因為語言的本質在於打交道,而不只是我們人類發聲出來的言說。他對語言的理解不只擴大到我們的肢體動作,一顆石頭、一陣風也有它們自己的語言,如何被流經沖刷、如何吹流動大地,皆是與周遭自然打交道、溝通的方式。而這一系列打交道的歷程便是語言,或者以海德格晚期的詞彙來說,是「道」。道有路徑之意,將萬有自然的連接起來,互相交流。
讓我們回到最一開始,在海德格意義下,語言是安置存有的家。語言是道,存有能夠安穩地在它的位置上且保留著一定的自由度和模糊性,是因為各存有因道而被關聯了起來,形成如詩歌般的意義系統,而非如數學語言般專制的把它塞在那裏,要求絕對客觀和單一的意義、永不會變。
而存有能夠彼此形成道並產生意義,是因為存有的本質是一副身體,能夠互相依偎,在聯繫的同時產生某種倫理上的意義。既然如此,我們說語言是存有的家,倒不如說身體是存有的家,或者精確來說,彼此相依才使得存有存在,所以存有,是存有的家。而人作為一種存有,他的家便是其他人,是通過道與其他人產生的意義網絡。
我作為存有,我的家是媽媽的擁抱、愛人買的晚餐、冬天和狗狗一起睡覺,或者是更直白的是在一切存有物安置自在的空間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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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為存有可以與動物、他人或它物形成道,由此建立的意義關係有深淺之分,其中與他人的愛與性關係,可以說是最親密交流的家的典範。性慾和性感則化作道的開端,將兩者拉近。然而如果把他人身體單純評斷為「我可不可以把握的」、「我可不可以幹的」、「具不具可幹性的」,毋寧為一種暴力的佔有。
如果障礙在哪裡,精神就在那裡,那麼身體外溢,無法妥善安放自己存有的精障患者們的家在哪裡?他們的愛與性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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