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框架》讀書會(一):影像、感官與可被摧毀的(非)生命

《戰爭的框架》讀書會(一):影像、感官與可被摧毀的(非)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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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的框架》讀書會(一):影像、感官與可被摧毀的(非)生命〉2025-04-20

 

  這次讀書會讀的是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戰爭的框架》。巴特勒是著名的女性主義學者、當代哲學家。也積極透過論述參與當代社會的種種議題,譬如在佔領華爾街中宣講、參與香港反送中運動的學者聯署、回應JK羅琳等人對跨性別的批評等。是至今仍在活躍的當代知識分子。

 

  本書由五篇回應當代戰爭的論文與兩篇導論所組成,透過描繪出戰爭的模樣與框架,釐清戰爭得以發動和延續的條件,以此建立更多反戰所需要的論述基礎。第一篇讀的是新版導論,巴特勒從「我們必須理解戰爭的發動如何影響感官」出發,進行了對「戰爭是在做什麼」相當深刻的探問。

 

 

  在思考戰爭如何發動、戰爭採取哪些形式的時候,我們通常會想到那些戰爭使用的物質工具,諸如槍枝、大砲、戰機等。但巴特勒在此要談的是一種不以物質主義定調的戰爭框架,她指出「相機」是戰爭的發動者,或至少屬於戰爭發動的一部分。

 

  事實上,戰爭存在著兩組攻擊的對象和方式。一個是我們直覺能想到的,用武器在物理上造成另一些人類的流血、死亡、失去家園;但還有一個方向,是發動戰爭的官方,對大眾的感官進行攻擊與重新組裝。

 

  透過「士兵報導者」(soldier-reporter),官方將一種符合他們立場的視覺與聽覺透過媒體輸送到我們的感官。我們自然地採取了侵略者(殖民者)的觀看視角,去將畫面中的人類看作是被瞄準(被鏡頭、也被槍械瞄準)的敵人、可摧毀的目標。

 

  頓時,他們已經失去了我們日常意義中談論的那種生命。在還未被戰場武器殺害之前,已被認定為不具「可弔唁性」的非生命(非人)。

 

  相機、影像、媒體決定了誰是論述的主體、誰是戰爭的目標。並且,透過大量的影響,戰爭不知不覺地被自然化,我們的注意力和感官被這些戰爭的影像摧毀,又或者,更早就已經被好萊塢戰爭電影、《Call of Duty》等戰爭電玩給破壞。

 

  那明明是完全違反文明社會一般想像的殺戮,世界上的反戰聲音卻無法凝聚成一股足夠強大的力量。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戰爭維持已久,我們卻似乎已將之當作常態。

 

 

  當代影像的可複製性與可流通性,使得影像不可能完全受控。影像永遠有機會脫離審查者的控制,甚至違逆拍攝者的意圖,激發出公眾的反戰情感。

 

  但同時,對戰爭的電視報導將公民定為為暴力衝突的視覺消費者,將我們與這種殘酷的現實拉開距離。某些個體的死亡被認為是嚴重的、另一些個體的死亡則被麻木對待,甚至只看作冰冷的數字。

 

  這種將某群人口框構為戰爭的目標、可被毀滅之對象的作法,不僅僅是戰爭的一部分,毋寧說是這些步驟開啟了一系列的毀滅過程。

 

  人本來並不具有強的戰爭誘因,在現代社會中,一個成年人會成為士兵,多半是為了獲得一份能使他脫離貧困的職業。透過這些有立場的影像,人們卻被徵召到那個發動戰爭的官方想要的框架之中。公民們認識到某些對象的「危脆性」(precarity),將他們理解為可被毀滅與不可被弔唁的,就像以色列人對巴勒斯坦人做的那樣。

 

 

  下一篇文章裡面,我們將從巴特勒關於以色列對巴勒斯坦進行「鑄鉛行動」空襲的討論開始,繼續關於新版導論下半部的內容。思考戰爭中「誰的生命算/不算生命」的問題、「危脆性」的不對等分配、以及「保衛生命」的弔詭如何在其中扮演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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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兩者擁有多麼無懈可擊的相似性,無論出發的視角是新的你還是舊的你,終究有一個你被毀滅。這是本質地可怕的。科學、數據、對人的紀錄終究外於我們的真實生命。如果這樣的傳送可能,我又怎麼能夠確保,沒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動了手腳--就像阿爾馮斯一度懷疑自己的記憶是捏造,因為那是「科學」,但證據不可能……
  當聖修伯里作為一名戰爭中的飛行員,甚至在空難之中倖存,他被迫經歷一個又一個危及的、令人必須完全沉浸的當下。他知道自己「存在」,且比笛卡兒那「不可質疑的我思」更加深刻,那一剎那,他活為有身體的人,且必須全然接受自己身體的能與不能、力與無力。
  而隨著你從「好像做什麼都不會累」的孩童、青少年逐漸長大,如果沒有持續鍛鍊身體,體能自然會開始走下坡。就像那一台用了好幾年的手機,我們感受到自己,嘀咕著「怎麼一下子就沒電了?」,其實你沒做什麼特別耗電的事,就是身體不同了,但對身體的意識還沒跟著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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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1983年4月1日,東京電視台播出了不屬於愚人節卻荒謬的寫實機械人作品、裝甲騎兵VOTOMS。 鋼鐵的人形棺材中,沉默寡言的少年兵胸中,熊熊燃起向大宇宙的意志的反抗─那是身處高位、遠離戰場煙硝充滿算記者所未能感受,超越會計、彈藥數字、兵員人數與地圖名字以外的「東西」,其名生命。
對於傷痛的過去,該忘掉,還是記得,才能好好的繼續往前走?為什麼,有人會做損己利人的事情?看完《讀報人》之後,會對人們的行為有更多的思考,理性上,人應該是會做最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然而,如果某些人,如電影中的基德,做的事情看起來是違反常理的,那麼,或許他的心中,有比我們眼中世俗價值更大的東西。
大四時的通識課堂中,老師給所有學生發了一份問卷,裡面有幾道題目令筆者印象深刻,題目大意是,在戰亂時期,人們對於宗教的信仰是會更堅定,還是愈加不相信宗教? 這近乎哲學詰問的問題著實難倒許多人,正反兩面答案都各有擁護者,筆者看見題目,腦中便浮現爺爺參加對日抗戰、國共內戰及八二三炮戰的經歷,以及歷史上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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