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民族國家的觀點來考慮整體的社會狀況時,我們似乎都認為自己所處的這個社會的變化往往僅限於社會內部,和外界之間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又或者,還有一種流行的觀點認為影響社會內部的是一個來自「全球化」影響的巨大範圍,而這些影響的核心只來自於我們普遍認為的歐美社會。然而,在全球化與民族國家之間尚有一種因素也足以對社會內部產生巨大的塑造力,那便是區域地緣政治的影響力。
台灣隸屬於東亞的地緣政治範圍,北接日本列島,南接菲律賓群島,西方為東亞大陸,東方則是巨大的太平洋直到美洲大陸西岸。早在距今兩萬年前左右,由於正值地球的冰河時期,海水平面降低,使得台灣與東亞大陸以及東年亞列嶼間都有陸路可以相互交通,考古學推測台灣最早期的住民大概就是在這段時期通過陸路的移動方式遷徙並定居在這裡的。可以說早在民族國家出現的一兩萬年以前,台灣社會就已經受到周遭地緣環境的影響。而後即便是被海洋隔絕的時代,台灣與地原住民間的交流也從未停止,近來的原住民族考古證據都指出距今七、八百年前的土著收藏品裡面,以已經含有來自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嶼的文物,以及來自大宋、大元帝國的貨幣、還有來自東南亞半島的玉器工藝品,這些都在在證明早在歐洲地理大發現以前台灣就處在東亞海域的貿易文化交流圈裡。大清帝國在台灣設立官方機構以後,大量南粵移民將東亞大陸東南方的文化帶入台灣,同時也因為是帝國的勢力範圍,多數台灣住民族群遙奉清帝國為宗主,可以說是後來在地緣政治上一直難以擺脫中國因素的原因之一。1895年日本獲得台灣主權之後,不只將台灣作為殖民地統治的實驗場,更是將台灣做為交通東南亞地區的重要橋梁。同時,台灣的菁英不只是被動的接受日本帝國的母國文化及其引介進來的西洋文化,而是在東亞大陸直至南洋的各個角落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日本時代的台灣人不是受帝國主義綑綁的奴隸,而是透過本身的地緣優勢以及本身文明化程度高的優勢,將帝國主義所創造的強勢文明更近一步輻射進東亞的地緣當中。太平洋戰爭以後,台灣在被日本放棄主權後成為了美蘇冷戰的東亞前線,一方面被美方太平洋戰爭時的盟友重慶中華民國政府敗退東亞大陸後所佔據,另一方面又因東亞大陸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全面佔領而有長達幾十年的時間幾乎斷絕戰爭以外的交流。而七八十年代日本從戰敗的廢墟中重新崛起,在經濟上達到足以媲美當時美國的亮眼成績,即便早已沒有了台灣的統治權,但許多文化和商業的輸出仍然可以影響著台灣人的日常生活(由其實電器產品和娛樂文化方面)。隨著九O年代蘇聯垮台以後,自由主義的影響力已經擴及到了整個東亞大陸,不只是台灣、南韓、印尼、菲律賓等國成功走向民主化,中國也在一場失敗的民主運動後加入了世界經濟市場。然而,也正因為這樣的地緣變動,使得2000年以後的中國成為了影響東亞地域的強權,對台灣兼併的野心也絲毫沒有減少,並透過各種地緣的政治、文化、經濟慣性來影響台灣內部的社會塑造。2016年以後,為防止中國在東亞地區的影響力擴張,美國對中國開始採取經濟制裁的態勢,台灣也在這一波「新冷戰」當中得到了不被中國勢力快速滲透的喘息機會。但由於地緣上的政治、文化與經濟連結都還在運作著,所以對台灣來說,如何防止受到中國核心的磁吸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議題,它使得台灣人追求民族獨立的願望仍遙遙無期,只能透過少數的行動者們努力不讓整個社會被牽連進東亞大陸的各種問題當中。
回顧整個台灣社會在地緣政治中的歷史發展,我們必須要誠實地去承認地緣政治本身對台灣社會的影響是如此巨大,但承認也不代表妥協,承認是為了在現實之中尋找出路。為了尋找到確確實實的出路,所以我們才要認清地緣的現實,然後去盤點我們需要面臨的挑戰有哪些,而又有哪些是具體上作為一位想讓自己的民族獨立自主的台灣人所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