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我還坐在辦公室裡。面前是一封寫了刪刪改改幾十遍的郵件。
收件人:全公司。 主旨:一個道歉和澄清。
我的手懸在鍵盤上。發出去,就意味著我要面對所有人的指責和憤怒。不發出去,這個謊言就會永遠纏繞著Annie,纏繞著小美,纏繞著我自己。
「還在加班?」Annie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嚇了一跳,慌忙想關掉螢幕。但她已經看到了。
「你要發那封郵件嗎?」她輕聲問。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嗎?」她在我對面坐下,「最難的不是承認錯誤,而是選擇一個可能會被討厭的真實的自己。」
我抬起頭,看到她眼中的疲憊和溫和。這個被我抹黑的人,居然在給我建議?
「但是,」我哽咽了,「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呢?小美已經決定走了,辦公室的氛圍已經...」
「也許改變不了結果,」她說,「但至少你選擇了做對的事。這本身就很有意義,不是嗎?」
我看著螢幕上的郵件。也許她說得對。也許救贖不在於能否彌補一切,而在於是否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
隔天早上,我最早到辦公室。在同事們陸續進來之前,我列印了一份聲明,貼在公告欄上。然後,我去買了三杯咖啡 - 一杯給Annie,一杯給小美,一杯給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會原諒我,這我明白。小美可能永遠不會再信任我,一些同事可能會疏遠我。但至少,我不再是那個躲在謊言後面的懦夫。
Annie媽媽的病情最近有好轉。我主動承擔了一些她的工作,好讓她能多些時間陪伴母親。這不是贖罪,而是...學習以真實的關懷對待他人。
小美最後還是離職了。在她離開的那天,我放了一封信在她的抽屜裡。信中除了道歉,還有我這些日子的反思。我知道她未必會看,但寫下這些話,是我欠她的,也是我欠自己的。
有時候,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我會想起這一切的開始 - 那個在茶水間的午後,我如何選擇了一個容易但錯誤的路口。如果能重來一次...但人生沒有如果。我們能做的,只是在當下選擇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即使這個選擇,要付出孤獨的代價。